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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

大樹

年關將至,村裡的人都開始準備年貨,年輕人們也相繼回鄉,這原本荒涼的小村子一下子增添不少人氣,這個時候大家家裡就總會缺點啥,加之自四面八方而來的客人,來往雜貨店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

潭影對此異常積極,招呼客人信手拈來,絲毫沒有最初來風溪村拘謹不適應的樣子了,他現在和村裡這群人聊得遊刃有餘,村裡的老頭老太每回見到他都忍不住誇贊幾句。

不過正好,有潭影幫忙看著店,李墨雲就可以在一旁安心躺平了,這種躺平當鹹魚當廢物的日子上哪裡找去?簡直不要太爽好嗎?!

李墨雲本來就屬於是提前步入養老生活,已經比多少人滋潤了,她真是沒想到,一日天降天使鄰居,幹活麻利,學習積極,智商高,動手能力強,自己的養老生活在天使鄰居的光芒照拂下就這樣簡單地更進一步,直接快進到了徹底當廢物的日子。

簡直不要太幸福好嗎?!

潭影在一邊和張大媽她們聊天,李墨雲就自己搬個躺椅到門口望著天空發呆。

發呆已經不能說是李墨雲的娛樂休閑方式了,發呆可謂貫穿李墨雲的整個生命,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遙不可及的天空,深不見底的大海,高聳入雲巔的山峰,隨風飄揚的落葉,或者路邊隨處可見的小野花,世間種種都是她觀察和發呆的物件,依稀記得小的時候,她還因此被當做過不合群的怪人。

不過同樣是發呆,隨著年齡的增長,其中的感受卻是大不相同。

小的時候,她觀察形狀和細節,以及一切令人好奇的東西。

隨著年歲增長,她閱覽群書,慢慢地有了自己的認知,她看見內部的結構以及事物的本質。

當她自己開始提筆創作,她放開思想,在文字中結識古今哲人,在獨行中與自我進行對話,在不盡山風中叩問天地真理,享受著孤獨與寧靜的美好。

從始至終,沒人能夠真正地靠近她,沒人能夠進入她的世界,她獨自行走,獨自思考,獨自體會,獨自看著千變萬化又萬物與我為一的大千世界,她一次一次地思考,她早已站在了世界之外,她擁有屬於她自己的獨特的視角,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令她的心海泛起一絲一毫的波瀾,對於她而言,沒有仰視,沒有平視,沒有俯視,只有平靜地漠然。

她只是偶然降生於此,她只是偶然路過世界,她只是偶然見過了生命,她只是偶然和一些人同行,她們不會産生任何的羈絆,也沒人能和她産生羈絆,她獨自感受孤獨和自由,她彷彿早已和風融為了一體。

所以她也從始至終地認為,她的世界會從始至終地只有她一個人。

她覺得這樣的寧靜很好,她從未感到孤獨,她也從未感到寂寞,至於無聊,也很少,畢竟她有很多思考,真正能夠無聊的時間對於她而言是極少的。

就比如此刻,她對著天空發呆,她完全感受不到無聊,生命能夠如此虛度,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享受。

只是對於村裡的大多數人而言,一輩子都在進行各種勞作,雖然一年當中也有不農忙的時候,但他們卻總也坐不住,除非實在老得幹不動,其餘人基本都要找點各種事來做,彷彿唯有這樣他們才能稍微安心,彷彿只要一天不幹活明天就沒有飯吃。

可笑的是確實如此,這小小的村子,放眼望去,誰不是可憐之人?

可悲的是他們早已經習以為常,他們的手磨出了厚繭,肩背佝僂,面板粗糙不堪,一天又一天的歲月無不是對他們的摧殘,可他們大甚至感覺不到,他們只覺得他們的生活就該如此,放空腦袋發呆對於他們而言是奢侈的,甚至是可怕的,彷彿從他們出生起就被剝奪了這樣的資格。

或許曾經的曾經,也有過幾次,李墨雲在閑聊中曾有意無意地問過他們:“你們就打算生活一直這麼持續下去,就沒想過去想想別的事?比如外面的人外面的事,比如星星和月亮,比如在一個閑適的午後靜靜地吹吹風。”

可對於這裡的絕大多數人而言,去想生存以外的事對於他們而言是不可思議的,那不在他們的認知範圍內,她不能也不應該去改變他們,她能做的,不過是裝作他們的同類,去繼承一個曾經的意志,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

至於這是為了那個曾經的意志,還是為了這些快樂又可悲的人,還是為了她自己,誰也不得而知。

今日天氣還不錯,空氣冰涼涼的,冷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吹著,但天空並不陰暗,沒有陽光的直射,世界即寧靜又幹淨,這樣的日子適合漫步,適合發呆,適合看書,適合聽音樂,適合睡覺,適合享受孤獨,適合一切美好。

李墨雲就這樣一個人躺著,思緒在風中輕輕搖擺,周遭的喧鬧都與她無關,她沉浸在這無限的世界中,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隱隱偏暗,她感受到身旁坐過來一個人。

李墨雲還是合著雙眼感受天空,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旁邊的人,問了一句:“忙完了?”

“嗯,認識了許多村裡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