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三人,中間颯沓而行者約比梁齊還要大上幾歲,應該就是梁景歡要請的客人。後兩人微屈身緊隨,中一人容貌和梁齊有些許相似,親自為中間那位大人拂去帷幔。
柳媽媽滿臉堆砌著笑意道:“今日一早就瞧見窗外有吉光高照,本以為是過年好兆頭,想不到原是孫大人……”
後面的話被身後的另一男人一瞪,硬生生嚥了下去,柳媽媽只得趕緊引著三位大人及身後幾名隨從一路朝凝香苑後的水榭走去。
《秋日賽馬》是武曲,氣勢宏偉,劍拔弩張、如驚雷馬上。幽蘭彈到一半,殷紅的血漬便浸透了繃帶,染紅了指頭。
她餘光瞄著梁景歡,見他全然將心思放在那位叫孫大人的人身上,目光始終未曾落在別處過,手上的動作不由慌亂起來。
她狂跳不止的心隨著他們的離開幾乎停滯,直到夏草沖到她面前將她一把拉起來,滿臉怒意道:“冷霜姐姐都要被你氣死了,彈成這般模樣,還敢在這兒坐著,趕緊給我下去!”
幽蘭被一把拉起,只得懷抱著琵琶眼瞧眾人擁著孫大人去了水榭,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冷霜的廂房。
“那個孫大人……”幽蘭想要問夏草。
但夏草卻絲毫不想理會她,只道:“你還巴望著他能瞧上你?人家點的就是冷霜姐姐,你好好在房間裡待著練你的琴吧。”
幽蘭獨坐在廂房之內,見炭盆之中的餘熱一點點散去,突聽得窗外傳來煙花炸響的聲音,推開窗,一縷煙花在空中迅速膨脹,流光溢彩,閃爍不息。
她趁凝香苑緊閉,眾丫頭小廝都在水榭忙著,偷偷溜了出去。
沿著衚衕一直朝東邊走去,漸漸走到了曾經的家。
如今的府邸已然是另一番富麗堂皇的模樣,只牆角露出的些許的蠟梅還殘餘著記憶中模糊的痕跡。
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複誰在?
她踮起腳尖,伸手摺了一枝蠟梅的枝條,轉身打算回凝香苑,卻突然聽見一旁有丫鬟用極低的聲音道:“都已經這個時辰了,您還懷著身子,可不能再在外面晃悠了。”
幽蘭循聲望去,是兩個丫鬟模樣的少女正企圖攔著還要朝鬧市中走去的主子。
女主子約是二十一二歲的模樣,光線昏暗,雖看不清面容,但眉宇間透著一股傲氣。頭飾繁複精美,繡金線的醬紫華貴長裙,顯出微微隆起的肚子。
“憑什麼他就可以去浮光樓跟那些個狐朋狗友喝酒,我就不能出來了?我不但要出來,我還要比他晚些回去,他能拿我怎麼著?”
裙擺曳地,步行走間都散發著高貴與優雅。
幽蘭正要轉身避開,卻聽有門童喊道:“誰又在那折我家花枝,還要點兒臉不?”
這一喊,幽蘭腳下一緊,只得又轉身迎著那主僕三人走去。
只微微抬了一下眼眸,與那女主子的眼神交會的瞬間,幽蘭整個人呼吸都停滯了。
是寧華公主。
幽蘭的身體像是被秋風吹得不斷搖曳顫抖的樹葉般。
她立即低垂著頭,避開寧華公主的目光,強撐著朝前走,卻突聽得一聲:“站住!”
她不敢停下腳步,手緊捏成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幾乎是閉眼不顧一切地朝前沖。
還不等走上幾步,就有黑衣人一把將她捉住,連拖帶拽送到了寧華公主面前。
寧華公主瞧著眼前這樣驚懼的臉,蹙眉道:“我有那麼可怕嗎?你怕成這副模樣?”
幽蘭整個人抽泣著,舉起手中的蠟梅花枝道:“我只是折了這麼一小段而已,我不是小偷。求夫人看在今日是除夕的份上,不要罰我……”
原來是將她當作這戶人家的女主子了,寧華公主輕笑了一聲,突又將她細細打量一番,問:“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