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哭道：“幹建築又不是繡花，都依著章程來，還幹不幹活了？原先都沒事，偏偏這次要嚴查，指不定是誰要故意整治我們！讓你別離婚別離婚，你偏不聽，這下好了！你快給文川打電話，說說軟話吧，算媽求你了！”

一夜彷彿蒼老了十歲，李秀芝見南蕾沉默著，始終沒有要打電話的意思，氣得用手捶她的背：“你這死妮子，快給文川打電話啊！甲方不付款，我們怎麼活？翰林苑是他開發的專案，他不管誰來管？！”

隔著十多米距離，晏遊坐在急診等待叫號的休息區，眼看著南蕾捱了打，忍不住站起身就要過去，卻又被南蕾一個眼神瞪回去。

深深吸了一口氣，南蕾理清現在的狀況。

醫生說她爸是急火攻心，一時心梗，等醒過來就好了，問題不大。所以眼下著急的是，很快就到中秋節，要給勞務發工資，還要付機械費和材料費，加起來大約兩千萬。

南家是做承攬工程發家的，所以南蕾耳濡目染也知道，幹工程的付款節點一般只有兩個：中秋和過年。

中秋若是不付款發工資，南家的公司也就別幹了。

按理來說，他爸幹翰林苑這個專案，提前墊資那麼多錢，甲方理應給他們付款。即便監督檢查不合格，把工地給封了，但是他們墊的那些錢應該有個說法。

南蕾不得不給趙文川打電話，但是始終打不通，她又打給他的助理吳秘書，吳秘書倒是接的很快。

“夫人，趙總到歐洲考察市場去了，那邊有好幾個投資專案，行程挺忙的。”吳秘書客氣道，“我等提醒他，待他忙完了，讓他給你回電話。”

“別叫我夫人，我姓南。”

南蕾也不傻，知道查封工地的事有蹊蹺。即便不是趙文川指使監督部門去檢查，現在他出國不接電話，也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吳秘書。”她沉聲道，“工地上那些問題，的確是我們不對，我們接受整改和處罰。但是前期墊資三千萬，總要給我們撥付一部分工程款吧？”

“當然當然！”吳秘書連忙道，“咱們簽過合同，不可能賴賬。只是這個督查結果，施工違規操作太多，我們公司內部還要啟動調查，看看應該扣除多少費用，一時半會兒沒法出結果。”

南蕾聽得著急，硬聲道：“你先給我們撥兩千萬，剩下該扣多少，你們慢慢算。下週就是中秋，你知道的，我們等不及了。”

“這個……”吳秘書為難道，“這個我做不了主啊，南小姐，您還是再問問趙總吧。”

手機裡傳來嘟嘟的盲音，對方已經掛了，南蕾垂下手，向後倚到牆上。

李秀芝連忙湊上去，紅著眼睛著急地問：“怎麼樣？能給撥款嗎？”

南蕾緩緩搖了搖頭：“節前撥不了，自己想辦法吧。把家裡的錢湊湊，先把勞務工資發了。”

“家裡哪還有錢啊？”李秀芝又開始哭，“你爸墊了三千萬，都砸裡面了，哪還有錢往外拿？”

南蕾打量著她，蹙眉問：“家裡連兩千萬都沒有了？不可能吧？”

畢竟她爸幹了那麼多年工程，不說多富，家産一兩個億是應該有的。

李秀芝抹著眼淚，神色有些不自然，半晌，支吾道：“你爸他……在澳洲買了個莊園，錢都花得差不多了。”

“你也知道，你弟學習不好，以後恐怕考不上大學。我們這不是提前做打算，給他鋪鋪路……”她似乎也知道理虧，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幹巴巴地站在那裡，神色頗有些訕然。

畢竟在澳洲買莊園的事，他們不曾向南蕾透露過一個字。

眼角有些發酸，南蕾自嘲地笑了笑，看著李秀芝道：“行，你們家的事，我不管了，自己處理吧。”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李秀芝慌了神，連忙沖上去拉住她，哭喊道：“南蕾，你不能不管啊！你爸還躺在急救室裡，你怎麼能不管？要不是你非要跟文川離婚，我們怎麼會受這個欺負？你快跟文川要錢啊！我們墊資三千萬，他們不能賴賬啊！”

兩行眼淚從腮旁滑落，南蕾被她媽拽著，一步都挪不動。

迎著晏遊擔憂急切的目光，南蕾慢慢掰開她媽的手，聲音低啞道：“我把我的房子賣了，湊錢給你。”

然後甩手離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從醫院回家之後，當天晚上，南蕾便聯系中介，要將她的別墅賣掉。

海邊別墅值錢，差不多能賣個兩千五百萬，只是價格高昂，恐怕不好出手。

果然等了幾天，始終沒有動靜。南蕾賣房心切，直接降價到兩千萬，要求一把付，可是依然沒有買家。

眼看中秋節馬上就到了，即便別墅能賣出去，辦手續繁瑣，也不能馬上拿到錢，還是來不及。

李秀芝那邊，一天打八百遍電話哭訴，南蕾身心交瘁，不得不給趙文川打電話告急。

趙文川大概是存心要給她教訓，依舊不接電話。南蕾鍥而不捨地打著，終於在中秋節前一天，打通了他的電話。

“南南，付款可以。”趙文川的聲音低淡而溫柔，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和他分了，我可以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