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仙子再次開口,“你行走江湖這些年,應該也聽說過明月樓吧,明月樓三年前出了一個叛徒,叫做雙月,他的凝音千幻可以幻成任何人的模樣,即便是相熟之人也分辨不得。”
城南粥鋪,施粥的目盲女子從後院出門,不用竹竿探路,整個揚州城的大街小巷都在她腦海中,點一盞燭燈,慢悠悠踱步,燭燈不作引路,燈火晃眼,提醒夜裡對面來的行人避開她。
沈家暗道中,牆壁嵌有熒光石,被火匣子照亮,泛出陰冷綠光。石階一直朝下,有水滴從石縫中滲出,滴在長滿青苔的青石上,常年滴水,青石坑坑窪窪。
君不白幾道刀意甩出,刀風將暗道中的陳年腐味吹散,擔心暗道有機關,刀意覆蓋全身,右手捏出一柄長劍禦敵。
朱三槐跟乾爹生活多年,豬糞的臭味習以為常,這暗道中的腐味,不足為懼,捧著火匣子四顧不暇。
暗道幽閉,總有人緩和氣氛,朱三槐打趣道:“我聽說有錢人家都有些見不得光的秘密,你說這沈萬鯨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朱三槐走在前面,說話間步子放緩,君不白撞在他後背上,抬腳將他踹下臺階。朱三槐下盤功夫紮實,翻身落穩,正洋洋得意,牆角有窸窣聲,似乎有活物爬過,鑽入朱三槐的褲腳,陰物最是驚魂,腿上一涼,汗毛都直立起來,朱三槐哎呦一聲,連忙抬腿去甩褲子,牆角苔蘚溼滑,朱三槐金雞獨立,一個不留神,重重摔在地上。石階已到底,路面平坦,卻被淺到腳踝的水路阻擋,朱三槐這一摔,半個身子摔入水中,水花四濺。
“這什麼破地方,漏水這麼厲害。”朱三槐咒罵道,從水中起身,用手去擰溼透的衣衫,水聲滴答不停。
朱三槐的捨身探路,也讓君不白直接免去弄溼鞋襪的風險,御劍趕路。
前路渺茫,朱三槐眼饞君不白的御劍趕路,央求他順手帶著自己,被君不白拒絕。君不白的說辭是已經溼了鞋襪,不如淌水前行,一人受難,也好過兩人遭罪。
朱三槐苦口抱怨天下樓的人都是人精,自己就是命苦之人。
君不白不耐其煩道:“你還想找你家莊主麼!”
找莊主才是眼下要緊之事,朱三槐息聲,淌著水往前走。
走了半盞茶功夫,前方有光,見一壽山石擋路。山石一人之巨,風骨蒼勁,刻有泰山石敢當的雋秀字樣。君不白御劍停下,在山石上瞧見劍法痕跡。
山石後別有洞天,有一汪湧泉,清澈見底,泉眼中央種著一樹青梅,頭頂有月光灑落,在枝杈間掀起流螢。盡頭有座低矮的草廬,柴扉緊閉。
朱三槐最先瞧見青梅樹下的輪椅,莊主的助行之物,怎麼也不會認錯。飛身上前,細細翻看輪椅,確定是莊主那架。心生疑惑,莊主腿有殘疾,如何下了這暗道,又為何棄輪椅不顧。
山石上劍法凌亂,君不白瞧了幾眼,沒有頭緒,御劍落在青梅樹下,舉酒見青梅,百曉生最喜青梅酒,沈家正巧也有一樹青梅,他與沈家,不只是欠了人情那般簡單。
泉水清透,池底鋪滿圓潤的鵝卵石,每顆石上都有字,君不白引御物訣抬起一枚,月光明亮,石上刻有“沈”字,與山石上雋秀的字同出一人之手。
“莊主,你在哪呢?”朱三槐雙手在嘴邊括成圓筒,地下空蕩,喊聲撞在石牆上回音不斷。
眼下只有草廬還沒進去,想一探究竟,朱三槐掠向草廬,被君不白用御物決扯回青梅樹下。
朱三槐正要開口作難。
君不白好心提醒道:“不要冒進,那有姜家的千絲斷魂。”
池底被君不白抬起的那枚鵝卵石飛向草廬,鵝卵石飛近柴扉,裂成無數片,沉在地上,叮噹作響。
千絲斷魂,姜家的禦敵手段,以絲線織成樊籠,絲線本就無色,最不易察覺。外人闖入,會被絲線切開,當場殞命,姜家人也會用此法困人。沈家是江南首富,與姜家有生意往來,砸重金請姜家布一場千絲斷魂,也是情理之中。
朱三槐摸著心口吐氣,臉色煞白,若不是君不白及時將他拉回,莊主沒找見,自己先命喪此地。
暗處有人影,像是女人,有殺意。
君不白捏出刀意,甩向來人,被來人輕巧躲開,葉仙子著一身溼透的衣衫走近月光。
“你怎會在這!”葉仙子現身,觸碰君不白心底的溫柔,卸下心防,邁步向她奔去。
沈家後院,林秋晚的梨白刺向院中的葉仙子,什麼明月樓,什麼凝音千幻,什麼自己在白樺林帶回的不是沈清瀾,她通通不信,她帶回來就是沈清瀾,自己同她講過話,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就是沈清瀾無疑,怎能有假,分明是葉仙子在扯謊。
院中,紅衣攜紅袖,梨白舞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