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白與謝湖生追出宗祠。
眼前不見鏡玄閣,謝湖生臉斜向一旁,卑陬失色,以為是自己那一拳轟碎鏡玄閣。
老者口吐汙穢之言,實在難以入耳,君不白打圓場道:“老丈,切莫動氣,眼下湖底那位才是心頭事,除了浮雲古卷,可還有別的法子。”
老者收聲,意猶未盡,悲愴轉身,“先人只說浮雲古卷有所記載,再無他法。”
謝湖生回聲嗆道:“你這先人可夠坑的啊。”一想鏡玄閣毀於自己手中,聲音漸弱。
一股冷風拂過臉頰,鬢角浮動,君不白驀然想隋定風的春風化雨,他與守湖老者在湖岸大打出手,那藏於鏡玄閣的浮雲古卷他二人可能知曉線索,御劍而起,“你我速去太湖東側,浮雲古卷可能會在那。”
一劍破空而去,謝湖生也不多問,一步洞庭追去。
見二人遠去,老者在護欄前定身,將整片太湖之景盡收眼底,喃喃自語道:“若當年先祖不戀塵世,如今我這一族也不會藉助他人之手來平定禍亂吧。”
老者望著湖面,悵然若失,望上片刻,心中悲涼萬分,轉身,抬腿往宗祠走去。
青銅方鼎旁,有一襲黑影閃過,往方鼎中投入幾塊厚實的木料,餘溫尚存的鼎中,火勢再起,燃出壯闊的火花。
老者聽見動靜,折回護欄旁,俯瞰黑影,慈眉善目道:“幾時回來的。”
黑影扯下面巾,抬頭笑道:“老祖,遠山今日剛回來。”
漁樵江渚上,太湖鏡玄閣一脈,本姓為江。
老者鬚髮被風吹動,仙氣盎然,“沒先回家看看你家丫頭啊。”
江遠山撓頭一笑:“沒呢,先來給老祖請個安,待會就回去。”
老者眼角皺紋堆壘,“我這無事,早些回家吧,別讓你家丫頭等急眼了,咱們這島中啊,就她性子最急躁。”
江遠山摸向懷中用桐油紙捆紮好的花布,寵溺道:“小孩子麼,生性活潑些挺好,不易得病。這不我都送她去學堂跟夫子識文斷字了,等再大些,自然就文靜了。”
“既然見都見了,早些回吧,我要清修了。”
老者擺手,轉過身子往宗祠中走。
江遠山一改神態,面色陰寒,覆回面巾,憑風掠上護欄,一掌將老者拍暈過去,輕鬆扛在肩頭,步入宗祠中。
仙島腹地,荷塘院中。
婦人在廚房油鍋中炸藕花魚,小丫頭賭氣,躲在自己屋中捶打布條縫製的虎頭玩偶。
藕花魚是開春時投入魚苗,等荷花開時,花瓣隨風落入池塘,魚兒啃食,體肥肉美,沒有半點土腥味,自帶一股香甜。
一碟藕花魚炸好,婦人去荷塘折一枝蓮蓬,剝出蓮子,將雜物丟去灶膛中燃盡,再淘上半碗米,一同放入瓦罐中煨煮,小丫頭最喜歡藕花魚和蓮子粥。今日阿爹沒回來,她不開心,婦人想著,這兩樣她喜歡的美味一併做了,總能讓她開心起來。
一陣風吹入屋中。
小丫頭單手提著虎頭玩偶,赤腳跑出屋子,滿眼雀躍,在荷塘空地上墊腳以盼,院門處還是空無一人,失落地走回屋子。
婦人捏起嗓音,學著孩童的語調,“小魚,你猜阿孃給你做了什麼,是你最喜歡的藕花魚和蓮子粥哦。”
江小魚垂頭走向屋子,眼中淚珠打轉,“可是我想等阿爹一起回來吃。”
小丫頭哭喪著走回房中,一頭載在塌上,將手中阿爹買的虎頭玩偶扔得遠遠地,“阿爹個大騙子,說好今天回來的。騙子,大騙子。”
胡亂發洩一通,睏意襲來,眼皮慢慢合上,漸漸睡去。
婦人在廚房熬粥,瓦罐中粥米咕嘟作響。一陣風吹動魚塘,婦人面色突變,跑出屋子。
魚塘空地上,一卷桐油紙捆紮好的花布上放著一枚玉質的簪子。
“當真不回來了麼!”婦人跌坐在地上,六神無主,廚房粥米鬻出瓦罐,被爐火燒成灰跡。
小丫頭的屋子裡,被她丟掉的虎頭玩偶,又回到她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