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子跑去賬房,支出一萬兩銀子,喊夥計抬上馬車,暗地裡差人送信去王家。日後銀錢賬目對不上,她也會遭殃的。
得了銀子,也沒理由逗留,婦人擺手,黑衣少女跳上馬車,落下簾子,馬車駛出暗巷。
暗巷狹窄,馬車拐出巷口,與一牽馬的關外漢子撞在一處。
“奶奶的,大白天的,眼睛長屁股上了。”關外漢子抽出寬背闊刀,一刀斬出,馬伕當場殞命,倒在血泊之中。
馬伕被人斬殺,婦人依然清冷,隔著車簾問道:“你是從關外來的?”
關外漢子收刀回鞘,牽馬要走。
見漢子不為所動,婦人提高嗓音,“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王家不會虧待你。”
在金陵,只有一個王家,琅琊王家,如今有兩座聖人鎮守。
殺了王家家僕,在江南也不好再呆,關外漢子為自己魯莽自責,轉念一想,婦人既然有求與他,應下這個忙也好,有來有還,王家也不會為一個家僕為難自己,朝馬車抱拳行禮,粗著嗓音說道:“在下一介粗人,方才魯莽了,衝撞了夫人,還往夫人大人不計小人過,不知夫人何事需要在下幫忙?”
車內婦人將牙關磨出聲來,“幫我去洞庭湖綁一個人。”
關外漢子以為自己聽差了,重複道:“夫人說的可是洞庭湖謝家?”
車內婦人反問道:“怎得,那地方能吃人不成。”
關外漢子面露難色,“那洞庭湖是謝湖主的地盤,在下若是去綁人,怕是會被丟去湖底餵魚蝦的。”
婦人瞥一眼腳邊裝著一萬兩銀子的木箱,再加籌碼,撫平關東漢子心中憂慮,“他眼下回不去洞庭的,你若成了此事,我可讓你入王家藏書樓,王家藏書萬千,那些武學功法你均可翻閱,這可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機緣,只此一次,錯過便再無二家。”
登王家藏書樓,閱盡天下秘籍,如此機緣,怎能錯過,關外漢子慾望被撬動,吞嚥口水壯膽,“去洞庭湖綁什麼人?”
婦人語態平靜,“一個叫阿墨的女子。”
關外漢子眼珠轉動,行走江湖,謹小慎微些最妥當,“夫人可有憑證,我將人綁來又該去哪尋夫人呢?”
一塊腰牌被扔出車外,“巷子裡那家,拿著我的腰牌,自然會有人接應你。”
腰牌用純金打造,入手沉甸甸得,大戶人家才會如此奢華,關外漢子揣緊腰牌,飛身躍上馬背,“夫人靜候在下佳音即可。”
關外漢子勒緊韁繩,雙腿夾緊馬腹,馬兒吃痛,絕塵而去。
趕車馬伕被關外漢子斬殺,黑衣少女推開馬伕,親自駕車遠離。巷子裡有人影跑出,清掃掉馬伕涼透的屍體和血跡。
金陵琅琊王家,有座與山齊高的藏書樓。樓中藏書萬千,初識文的孩童瞧上一生,也只能勉強看完一層樓。
二層樓上,有一中年儒衫男子跪在桌前翻看書卷,一側臉頰紅腫。儒衫男子平日都在一層樓,今日這幅模樣,實在不能呆在一層樓,才躲到二層樓暫避。
登登上樓聲,擾得他無心看書,和上書卷,冷眼掃向上樓而來的小廝,斥責道:“說過多少回,藏書樓中不得喧譁,你都是樓裡的老人了,怎得這點規矩都記不得,是不是要讓管事的拉你去捱上幾板子,才能記住啊。”
儒衫男子平日裡溫聲軟語,小廝也知他脾氣秉性,低頭回道:“暗巷那邊來報,夫人取了一萬兩銀子。”
儒衫男子冷哼一聲,摸著發疼的半張臉,昨日被夫人打了一掌,今日還沒消腫,不厭煩得揮手讓他退下,“知道了,下去吧。”
小廝憋著笑,跑下樓去。
儒衫男子讀了多年聖賢書,修身養性,今日卻成了整個王家的笑柄,讀書再多,也鬥不過那毒婦,賭氣,將手中書卷丟擲窗子。
一筆風字在視窗陡然出現,化成一股風,將儒衫男子丟擲的那本書卷送回書架。“書又未得罪你,何必牽連於他,那一卷已是孤本,你如此對待,可是會寒了王家諸位儒生的心。”
儒衫男子起身,拱手朝視窗見禮,“兄長責罰的是,愚弟一時失了心智,才會做出如此不敬之事,待會自會去領十杖責罰。”
那道聲音再次想起,訓誡道:“自家事小,讀書事大,切莫顛倒分寸,亂了你的聖賢心。”
“謹記家主教誨。”儒衫男子再次拜謝。
風字褪色,那人已不在。
儒衫男子留戀一眼二層樓,徑直下樓,領去十杖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