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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煙雨江南 第九十一章 以禮待人

藏書樓頂落又下一筆字來,墜如千金,硯清池怕被責罰,閃身飛出王家,行去赴宴陸園的路上。

王家能約束她的,只有義父王淮安,可若是她真想走,無人能攔得住。

硯清池走後,君不白又行出幾丈,還是不見樓頂,斷了御劍的念頭,收劍,落在藏書樓正門前。

王家藏書樓一層樓是間書塾,沒有門窗遮掩,整齊排列的桌椅也無人落坐,每張桌面文房四寶歸置齊整,靜等人來。天光將屋子照得透亮,鬚髮垂地的夫子端坐在樓中高臺,雙目凝望身後懸樑垂下的一卷白紙,紙張白淨無暇,讓人不敢輕易落筆。

君不白抬腳邁進書塾,弄出聲響。

出神許久的夫子回頭,聲音空遠,“若是你,想在這紙上留下何物?”

藏書樓有九層,每一層都逗留,幾時才能登頂。

君不白本就不好讀書,老夫子文鄒鄒的一問,讓他不喜,抬袖,落下一道刀意。

老夫子搖頭,身後懸樑垂下的那捲白紙無風自動,攤開幾尺繞著高臺,護住年邁不便起身行走的夫子。

刀意落在紙上,沒斬開那捲白紙,在紙面留下一道粗淺的墨痕。

老夫子長嘆口氣,身前白紙上那道粗淺的墨痕化成刀意,還給君不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君不白捏出一道刀意,將老夫子回敬他的刀意斬碎。起手喚寬闊的劍河涌進一層樓,劍河無影,夫子肉眼看不見,只需一劍破開老夫子身前白紙,就能去登二層樓。

灌滿一層樓的劍河奔湧,老夫子雖然看不見,但身前白紙護主,不斷開展,在一層樓中蜿蜒曲轉,一道道劍痕落在紙上,白淨無暇的紙上被墨痕染得通體烏黑。

夫子再次嘆氣,開展的白紙抖出劍河,朝君不白奔去。

君不白抬袖,散去自身喚出的劍河,靜立在原地。

開展的白紙抖完劍河,收捲回懸樑,依然白淨無暇。

一層樓中狼藉一片,老夫子撐起身軀從高臺走下,彎腰整理散亂的桌椅,將筆墨紙硯歸整回原處。

樓中桌椅眾多,老夫子每歸整一組,就要停下喘上半刻。歸整好三組,老夫子停下喘息的間隙開始變長。

君不白見不得這些,暗自催動御物訣將散亂的桌椅拉回原處,落在青石上的筆墨紙硯騰去半空,依次擺回桌面。

懸樑垂下的白紙上慢慢浮出個禮字。

“一個禮字,也算講得通。”

老夫子抬眉淺笑,不再起身,倚坐在桌椅前,懸樑垂下的白紙向上捲起,露出通往二層樓的木梯。

以禮待人。

君不白躬身行出禮數,老夫子擺手,讓他自行登樓。

君不白徑直去登二層樓。

一層樓每日都是讀書聲朗朗的書塾,今日無人,可以偷閒半日,老夫子起身,泡一壺淨茶,捧書靜坐,期間迴響起什麼,抬眸遠眺,“蘇柔倒是生了個好兒子。”

懸在橫樑上的那捲白紙舒展,垂落在地,貼近橫樑處的陰影中,有一截被外力撕斷的斷痕。

鎮守王家藏書樓數十年,唯有蘇柔是以強力登樓。

老夫子無心讀書,抿一口茶,陸園的茶清新回香。

一道身影從門外砸進樓裡,舒展的白紙將其安穩接住,之前藏書樓二層樓去攔謝湖生的寬袍老者跌落在白紙上,身上血跡染紅白紙,略顯狼狽。

“沒攔住謝家那個後生?”老夫子拂袖,掌風送去一盞茶給寬袍老者。

寬袍老者灌一口茶,身上傷痕隱去,撕裂的袖袍也完整如初,老者跳下地面,活動筋骨,待傷痕完全褪去,慨嘆一句,“謝家那後生是個純粹的武夫,拳意太過霸道,能登江湖榜,也是實至名歸。”

老夫子凝眉,沉吟片刻,低聲道:“他遇上家主,勝算有幾成。”

“六成。”寬袍老者踱去老夫子身旁,尋一暖陽處坐下,品茶聽風,內裡的傷還未恢復,暫時不用回二層樓。

老夫子為自己倒滿一盞茶,望著新茶煎煮的茶湯開口問道:“你回樓裡,那誰去攔謝家後生了!”

天光太暖,曬得舒爽,寬袍老者合上眼皮,虛弱回道:“梅丫頭去了。”

一層樓窗前瓷瓶中枯敗的柳條莫名長出幾朵梅花來,梅香暗雅,有伊人踏香而去,整個王家院落,都有梅香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