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遙知家裡條件一般,但當年按人頭分田地,她們家分了不少。
三姐妹從小就愛開的玩笑是,以後在大城市裡,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家種田唄,反正家裡有的是田。
像是一語成讖。
因為最近這陣子,冷遙知突然發現,她不想回城了。在城裡不見天日,喝的水都帶著一股漂白粉的味道。
每天早上要掐著人中才能起床,難得放假哪裡都不想去,只想躺著。夜裡睡不著,白天沒精神。吃的飯跟泔水一樣難吃,但又因為想省錢,只能在學校吃食堂。
雖然剛開始回家的頭幾天,因為太閑了,冷遙知有點不適應。但在某個午後,她睡了很沉的一覺,醒來時口很渴,她喝了一口家裡的山泉水,甘甜回味。
她像是海綿一樣,吸收水份。
整個人也慢慢清醒。
直到她忽然失笑。
她弟冷振民見狀,說她中邪了。
那個精神狀態,像是從勞裡放出來一樣,連水都沒喝過。
兩姐弟打小就互相看不順眼,冷遙知極度厭蠢,她覺得她弟弟就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她弟覺得她很八婆,還囉嗦。反正兩人不對頭。
小時候幹架,長大了互相翻白眼。
但有一點還算比較好的是,姐弟倆的事情,從不讓父母評理。
因為知道沒理可評。
不論是什麼事情,她爸媽肯定向著她弟。冷振民似乎知道,父母的偏心,所以從不在這點上造次。
也是如此,偶爾冷遙知回家還能給他順一兩件東西。
但她依舊還是覺得他很蠢。
好吃懶做,腳不著地。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周圍的景色開始往後倒帶。
冷遙知有一種在跟過去幾年被壓抑著的生活說再見的感覺,雖然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
或許是因為很快要跟好朋友們見面,所以掩蓋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幾個人約好了在鎮車站見,冷遙知先到的。她哈著冷氣,出門著急,忘記帶手套和口罩。
家裡的冬天出趟門,臉都能凍僵。
沒過一會,顧枝枝就到了。
她坐的私家車從隔壁鎮回來,剛下車就看到了冷遙知。兩人對看一眼,冷遙知先紅了眼。
因為這似乎不是記憶裡,那個自信漂亮的顧枝枝了。
等私家車開走後,冷遙知上前一把將她抱住,“枝枝,好久不見啊。”路燈下的顧枝枝身上穿著灰色棉衣,身形臃腫,臉色蒼白,一臉疲倦。
這要了她半條命的婚姻,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滿是傷痕。她再也不是幾年前,那個自信明媚的陽光少女了。
她在冷遙知的懷裡哭,“嗚嗚嗚嗚。”
明明從婆家到孃家的距離很近,但她結婚後,除了逢年過節回來一趟,其他時間都沒有空回來。
只要她提回孃家的事,婆家人都不會給她好臉色。
今天她也是偷偷逃出來的。
她提了離婚,對方沒答應。
還把她的女兒扣留在她奶奶那,逼她妥協。本來顧枝枝打算再忍一忍,到打完離婚官司再回來。
但聽說冷遙知和淩雪都回來了,那個冷冰冰的婆家,她再也呆不住了。
“沒事了。”冷遙知安慰她,“現在大家的天都塌了,我們都沒什麼好怕的。先幫你把你的事情解決,然後我們再一起開始新的生活。”
“大家的天都塌了,你是沒工作了,淩雪是怎麼了嗎?”
“她跟我一樣唄,被炒魷魚了。”冷遙知輕描淡寫開玩笑道,“今年過年,魷魚都省的買了,就吃我倆炒的就行了。
顧枝枝哭笑不得,“怎麼會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