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珀莎,這個答案你比我清楚。”江與和收回凝視的目光,朝阿珀莎微微一笑,“自然是祂降臨的那一天。”
“可我們從來沒有聽見過你的願望。”阿珀莎也朝他看了過來,半張臉進入了陰影的範圍,“加入教會這麼久了,你似乎一次也沒有祈禱過。”
江與和臉上的笑意不變,“祈禱不過是一種形式,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形式主義。”
“哦,是了,你一直是一個非常務實的人,解讀你的心意,需要從你的行動著手。”阿珀莎認同地點了點頭,“你離開家園基地,加入教會,盡心盡力,極大地增長了教會的影響力,吸引了許多教眾。”
“可是。”她話鋒一頓,繼頭部之後,又朝他轉過了身體,“我還是有一點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幫我解答一下呢?”
“我的榮幸。”江與和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即便是上下屬時期,艾帕克拉斯·格林與秦自行的關系也稱不上友好。”阿珀莎歪了歪腦袋,大半張臉藏進了陰影,“為什麼他會知道秦自行和親衛隊交流用的暗語?”
沒有證據,沒有語氣,只有問題。
“答案顯而易見。”江與和注視著她被黑暗籠罩的那半張臉,沒有辯駁也沒有推搪,“因為秦自行是我父親最喜歡的學生,我很早就認識了秦自行,那套暗語最早用於我們三人之間的溝通聯系。”
“可是為什麼呢?你為什麼要將暗語告訴格林?你為什麼要幫格林提示家園?你為什麼要幫家園破壞基石計劃?”阿珀莎在黑暗裡凝望著他,“你先後放棄了聯邦和家園,投入我們的懷抱。我們以為你認清了現實,以為你終於意識到只有我們與你有著共同的追求,以為你想和我們一起實現人類共同的心願,以為你想和我們一起消除人類煩惱的根源。”
她交握雙手,像是神像一樣朝他傾身,“是什麼讓你轉變了主意?你是在為了什麼背叛自己最後的信仰?”
“我從來沒有背叛過自己的信仰。”面對著阿珀莎逐漸接近的、完全籠罩在黑暗裡的身影,江與和毫不動搖,“是你們思考的等式出了問題,消除人類煩惱的根源不等於實現人類的願望,而人類的願望也不完全等同於我的追求。”
”那你的信仰是什麼?“
“我說過的,阿珀莎,從我們認識的第一面就說過。”江與和平靜地仰望著她,“我想盡可能地為人類謀福利。”
“終結人類的煩惱,難道不是我們能給予人類的最好福利嗎?”阿珀莎踩著步子,緩緩地朝他走來,“這麼多年,就算你無法聽到人類的心聲,難道你還沒有辦法從他們的憤怒、哭泣、吶喊、怨懟、指責、背叛、拋棄等等情緒化的行為中,從他們不斷更新換代、藥效越來越強的情緒安撫劑裡,看出他們在情緒苦海裡的無望掙紮嗎?如果你真想為他們謀福利,就該幫他們從掙紮中徹底解脫。”
“我認為。”江與和視野裡的燈光愈發昏暗,阿珀莎的精神力即便在s級汙染源裡也是佼佼者,遑論他自身的精神強度只有兩位數值,他的視功能在對方的壓迫下逐漸下降,但眼神卻一如既往的清明,“人類有且只有一種方式可以徹底解脫,也即死亡。”
“那就採取。”
阿珀莎在他面前站定,她的臉龐從陰影中伸出了一半,數量眾多的瞳仁填滿了輪廓悲憫的眼眶,“我會為人類創造一個沒有煩惱的新世界。”
她使用的人稱,已經從“我們”,變成了“我”。
江與和如常應對,“可那個世界不會有人類。”
“不。”阿珀莎,又或者是借用了她軀體的那個存在,毫不猶豫地否認,“在那個世界裡,不需要再在情緒苦海裡掙紮的新人類,會從舊人類的亡魂中重生。”
她前傾著彎腰,憐憫地為江與和擦去眼角留下的血跡,“江與和,人類的進化史長達幾百萬年,薩匹恩人注1)、尼安德特人、洛溪優人注2)……無數人種滅絕了,又有無數人種新生了,現在的智人也不過是歷史週期律裡的小小節點罷了,放開你的心胸吧,你所信仰的與我所能給的,殊途同歸。”
呼!
一陣颶風刮過,江與和只覺得周圍的壓迫感為之一輕,阿珀莎的手掌倉促地離開了他的臉。
現在的他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塊,為免幹擾,他索性閉上雙眼,順著打鬥的聲源轉過頭,仔細辨別不遠處的動靜。
幫手在上風。
阿珀莎搶回了節奏。
幫手打亂了她的節奏。
幫手予以阿珀莎致命一擊。
阿珀莎沒有被打倒。
阿珀莎再三嘗試扭轉局勢。
幫手咒罵阿珀莎是打不死的小強,並挖出了她的核晶。
阿珀莎瀕死反擊,潛能爆發,祭出了殺手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