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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有客

方七財略低了低頭,膀大腰圓個頭不高的漢子看著像是縮了下:

“東家,劉屠戶也知道今天的豬膘不夠厚,他說是豬草還沒長起來,那些養豬戶冬天屯的豬食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下鄉收來的七頭豬裡,這已經是膘最厚的了,我看這豬雖然膘差了點,但是肉也足了,就做主收下了。他知道對咱們不起,自個兒減了二十文錢的賬錢。”

羅守嫻看了兩眼豬肉,輕輕搖頭。

“肉不行就是不行,再者說,肉錢是定好的,也沒有隨意增減的道理。今日他少收二十文肉錢,就能送來膘不足的肉,那來日送來只瘦豬,他也能用錢賬補上?咱們盛香樓做砸了的菜又怎麼補?賬不能這麼算,方師叔您是刀頭子,捏著咱們的刀,不能太顧及人情。”

方七財的頭更低了:“劉屠戶和咱們是十多年交情了……”

羅守嫻從一旁木架上扯了罩衣穿在身上,拿起一把尖刀,只見刀影圍著豬的一條前腿轉了兩圈,那豬前腿就被卸了下來。

“膘不足,肉多,骨頭也粗,您看看這前肘筋粗骨壯,紅肉也硬實,要是有人來了酒樓,點了一道‘鴻圖蹄髈’,咱們用再好的酒和蜜把它煨出來,只怕食客都要嫌柴。師叔,您是刀頭子,送來的肉怎麼分怎麼存都是您說的算,一對前肘做不得蹄髈,您想好怎麼用了嗎?”

初春天裡,方七財的頭上多了一層薄汗。

“東家,我這就用自己的工錢去買一對足膘的前肘。”

羅守嫻看著自己這位師叔。

老實,憨厚,重情分,知錯能改,但是總有改不完的小錯。

他也是盛香樓裡刀工最好的,一寸見方的魚肉放在他手裡,他能片出幾十片。

她轉身喊了一聲:

“仲羽,你跑一趟劉家肉鋪,跟劉屠戶說,缺膘肉只今天這一次,是盛香樓看在方刀頭為他家說好話的份上才沒追究。

“再跟他說,他要是缺了豬食補膘,每日可以從咱們這提兩桶泔水,外頭一桶泔水四文錢,咱們收他三文,供他一個月,要是他願意,就帶他來定契,要是不願意,你也不必多說,再去城北的兩家肉鋪,各買一對三指膘的前肘,讓劉屠戶看見。”

從兩個壯漢中間擠過來,穿著布鞋和半截罩衫的方仲羽將她的話原封不動複述了一遍,確認沒有紕漏,立刻轉身去了,看都沒看自己親爹一眼。

方七財越發垂頭喪氣,連眼睛都不敢抬了。

羅守嫻看著他的樣子,緩聲說:“肘子挑得大一些,拿一對回來就煨在柴灶上,忙過了午場給大家加菜。”

本來因為東家訓刀頭而鴉雀無聲的院子裡立刻鼓譟了起來。

“方刀頭今天有點小錯,請樓裡上下吃頓肘子,昨日為了我羅家的事,大家都忙壞了,跟我去海陵的要跋涉百里地,留在樓裡的一人頂了一個半人用,都忙壞了,今天東家我也給大家添只雞,有肉有雞,算是我和方刀頭一塊兒請了大家了。”

剛剛連剁肉都輕手輕腳的漢子們滿臉喜氣:

“東家您昨天已經給我們每人一百文賞錢了!”

“忙一趟能頂了三天的工錢,這好事兒再多點兒才好!”

“謝謝東家,謝謝刀頭!”

看見方七財漲紅了臉,有點不好意思又有些愧疚,羅守嫻將手裡的肘子放回到案上,在棚邊的布帕上擦了擦手。

盛香樓裡外打掃的規矩是她三年前正式成了東家之後定下的,每日打烊之後內外清掃,最後一步就是要把所有的帕子都煮洗乾淨晾上。

“東家,今日新起的酒濾了兩遍,味道怎麼嘗都有些淡。”

膀大腰圓的“灶頭子”孟醬缸端著一個粗瓷酒碗從灶房裡走了出來,碗裡是微黃的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