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手指在右手的手背上輕敲了兩下,她輕聲說:
“要是有什麼有琉璃之剔透,魚鰾之輕薄,又有金黃之色,只要略有點金箔,再加光……”
見東家在思索,方仲羽和孟三勺彼此看了一眼,都不吭聲了。
日頭漸漸升起來,羅守嫻用手遮了遮眼睛。
“三勺、仲羽,我回家一趟,換換衣服,再去店裡看看,新熬的魚膠你們還是濾出來放著,這次用不上也無妨,說不定你倆誰成婚的時候打櫃子也用的上。”
“平白無故東家怎麼說起娶親的事兒了?”孟三勺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他娘就想著忙完了這次的大宴之後就給他尋親事呢,東家給的那對雪蛤,她娘珍而重之收起來說以後下聘也能放在頭箱裡。
“二毛?你臉怎麼紅了?你家也給你說親了?”
“啊?”方仲羽轉開頭,假裝自己很忙地又把松脂倒在一起挑揀了起來。
羅家方方正正的窄院裡,孟小碟正坐在窗前守著天光繡帕子,聽見前院有動靜,她立刻將手裡的針扎回了線捲上。
“怎麼今日突然就回來了?中午留在家裡吃飯吧,我包了小餛飩,一煮就好了。”
“我回來換衣服。”羅守嫻快步走到孟小碟的面前站定,“我有一個好訊息和另一個好訊息,你要先聽哪個?”
孟小碟皺眉在她額前點了下:
“忙得不見人影就算了,一回來就拿我消遣,你要說的最好是真的好訊息,不然小心我打你。”
“嘿嘿。”羅守嫻咧嘴一笑,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巧細長的木盒,“上次說那包子不好吃我就給你打支新簪子,這是新出的桃花款式,你看看。”
孟小碟開啟小盒子,就看見了一支極精巧的簪子,扁長的簪身,頭上是桃花的五瓣形,花蕊處鑲嵌了一圈兒細小如米的珍珠。
“這米珠雖小,顆顆圓潤,也是海水珠子,袁三爺給我的,我給廣源坊加了一錠銀子的工錢才請了他們家鎮場的老師傅出手先把這圈兒米珠給鑲上去,整個維揚城,也就這一位官造所出來的老師傅有這個手藝。”
看一眼金簪,再看一眼喜笑顏開的羅守嫻,孟小碟臉上的生氣樣子是怎麼也裝不下去了,她想說什麼省錢的話,唇角卻先漏了笑出來。
“我天天在家裡待著,哪裡配得上這麼好的東西?”
“胡說!怎麼就配不上了?小碟什麼都配得上。”
羅守嫻笑著從孟小碟的手裡將金簪拿起,轉身走到她身後。
一頭長髮梳了簡單的圓髻,金簪扎進去的時候很輕,只有一抹涼意傳到了頭皮上。
孟小碟扶著窗子,只覺得眼前熟悉的一切突然模糊又漸漸清晰。
“嫂子。”羅守嫻趴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還有一個好訊息,哥哥的眼睛好了。”
手指猛地摳了下窗框,又彷彿被針紮了似的收回來。
孟小碟轉身看向羅守嫻,看見她笑盈盈的模樣。
怔了怔,她也笑了。
是了,少爺的眼睛好了,該高興的。
心裡有無數的話想說,卻怎麼都捏不出一個話頭來,孟小碟隔著一層霧似的看見羅守嫻後退一步打量自己頭上的髮簪,又恍惚覺得那一步退得太遠。
難得回了家,孟小碟包的餛飩羅守嫻是一定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