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改變,是他不喜歡的。
但是,他說不出來。
而且,也沒法去阻止。
這幾年,她跟隨皇帝到了洛陽,皇宮裡的生活,葉伽並不那麼清楚。就算他多次在皇宮裡出入,來來去去,但是,畢竟,彼時兩個人之間有了距離——是馮昭儀和國師之間的差別——而不再是當年三個小夥伴之間的關係。
就因如此,他對馮妙蓮,並沒那麼瞭解了。
但是,此時,他並非懷著一種責怪和疏離的心情,而是憐憫和呵護——一個病成這樣的女人,又遇到這樣的一家人,能好到哪裡去呢?
也罷,只要她的病情好轉了,整個人也會變的吧?
懷著這樣的心情,葉伽隨著她進了家廟。
彼時,北國佛教十分流行。
遷都洛陽之後,為了和中原的政治經濟文化聯絡起來,孝文帝採取了適應中原的一切辦法——包括他在雲岡石窟為父親修建的巨大的佛像。
上有所好,下必仿效。
許多達官貴人也開始在家裡供奉菩薩。
馮家雖然沒做什麼大官,但是這些年,仗著女兒母儀天下的身份,得到許多賞賜,是不折不扣的富甲一方的土財主。所以,也附庸風雅弄了一個家廟。
但是,這家廟人煙稀少,就那麼丟在那裡,人跡罕至。
馮妙蓮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到處是蜘蛛網,破舊不堪的四壁。
老和尚站在旁邊,好奇地念一聲阿彌陀佛,然後就施施然地走了。
她茫然地看著這個殘破不堪的地方。
幸好葉伽鎮定,急忙吩咐宮女和侍衛們將一間避風的屋子收拾出來,又拿了隨身帶著的被褥,錦緞,很快,便將屋子裝點得像模像樣了。
馮妙蓮被攙扶到床上躺著的時候,心都碎了。
“妙蓮,你先等著,一會兒就熬好了藥……”
那時,她看向窗戶,但見天氣就要黑了——這是一個陌生到了極點的地方。在這裡,沒有任何的依靠,沒有任何的親人——甚至連葉伽,他都起身要出去了。
她忽然很焦慮,一下伸出手,拉住了葉伽的手:“葉伽……你陪著我,不要走……”
葉伽一怔。
彼時,她的手,枯瘦如柴,就那麼牢牢地抓住他,就好像一個走迷路了的小孩,生怕被大人拋棄了似的。
“葉伽……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害怕……”
他心裡一軟。
內心深處最軟弱的一環被擊中了。
他停下來,坐在床邊,柔聲道:“妙蓮,我不會走……我只是給你熬藥,你服藥了才能好起來……”
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拋棄了自己,但是,還有葉伽!
至少還有葉伽!
不是麼?
…………
也許是每天堅持服藥,也許是家廟環境清靜,馮妙蓮的病情竟然大有好轉。
一個月之後,嘔血癥狀減輕了。
三個月之後,幾乎很少嘔血了。
半年之後,她甚至可以單獨起身隨處轉一轉了。
閒來無事,她便會經常在家廟走走。
這才發現,這個家廟,其實就是一個廢棄的大花園。老和尚躲得遠遠的,風光倒是相當不錯。再加上兩名侍衛和宮女們的整治,逐漸地,這個陰冷的地方,倒也很是像樣了。
遠離皇宮,遠離勾心鬥角,眼不見心不煩,馮妙蓮的身子,日益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