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晨光微曦,她穿好衣衫攬鏡略施粉黛,罩住眼下的青影,又撿了陶瓶插著蓮花放在窗下。回身見彎彎還睡得香,便輕輕開了門,圍著圍裙快步去了灶房。
一大家子的早飯,她總習慣親自按著各人喜好擺上一桌,看著他們吃得痛快,她才覺安心。
林淵正拿著杵低著頭舂米,見她進來伸手指了指灶房門口處的大水缸。她走近低頭一瞧,卻是滿缸的魚蝦暢快嬉戲著。
幾尾鰱魚許是嫌空間狹小,正斜著身子將頭探出水面,靜靜吐著泡泡,一圈圈的漣漪便慢悠悠盪漾開。
“賣了大半,剩下的留著自家吃。”將舂好的糙米洗淨,他坐在矮凳上石子輕輕一敲便熟練點燃了灶膛裡頭的火。
溫婉懶懶靠在桌邊剝著蓮子:“你晚上早些回來,我用那鰱魚頭做個新菜與你嚐嚐。”
林淵點頭,見粥熬得差不多又哼著小調往裡頭撒了些細碎的雞絲。
溫婉也拍拍手剝完了蓮子,又站在灶鍋一側舀麵糊給他攤煎餅吃。糙米雞絲肉是為了養大小几個男人的胃,能讓林淵吃飽的卻只有餅。如此,便是做活到大中午也不怕他餓著。
粥熬得濃稠時,一家子也相繼起了身,熱熱鬧鬧擠在灶房的矮桌上捧著粥輕啜。
見宋婆子懷裡的彎彎今早出奇的安靜,只拿黑葡萄般的眸子定定瞧著自己,林淵以為她牙癢,便將自己懷裡的煎餅往她嘴邊遞了遞。
彎彎搖頭,將臉埋進宋婆子懷裡,這才是她的傻爹。
見閨女不搭理他,林淵摸了摸鼻子伸手去拍元寶的頭:“別鬧你娘,自己吃!”
元寶只顧張著嘴似嗷嗷待哺的小鳥快活地等著溫婉喂,等一勺溫熱的粥進了嘴他才回過頭得意地衝他爹做鬼臉。
林淵面色陰了陰正要開罵,不妨袖子被拽了拽,他的大兒正學著小兒將碗擱在他面前也張了嘴等著他喂。
見林淵不為所動,阿羨偏頭指指被溫婉喂得飽飽的元寶:“爹,我也要!”
說完又張大了嘴巴巴等著他。
林淵只得嘆口氣,拿了勺子認命給大兒餵飯,邊喂邊忍不住唸叨:“爹像你們這般大時,天不亮就得去鎮上撿破布頭。稍起晚些,你們祖父就得扛著鋤頭削我。哪似你娘這般,慈母多敗兒!”
溫婉見他斜眼瞪著自己,只朝他燦爛一笑,依舊我行我素低著頭給元寶餵飯。她的小兒一歲便能歪歪斜斜拿著勺子挑粥吃,三歲便能自己穿衣淨臉。偶然嬌氣一回,她自是慣得。
待她的兒女展翅高飛之時,她便是想慣也慣不得了。
見她油鹽不進的模樣,林淵抿了抿唇,三下兩下給阿羨喂完飯,便起了身去院裡套車。溫婉急忙灌了一囊井水浸過的綠豆汁,又替他理了外衫才溫溫柔柔笑著送他出門。
林淵接過水囊跳上馬車,看著他的婦人揮著帕子朝他搖手,嘴角止不住微微上翹。院門兩旁是她親種的山間野花,向著日頭散發著勃勃的生機。正如他那婦人,日復一日地在他心上深深紮下根。
送走了林淵,元寶阿羨跟著汪先生去裡屋唸書習字,宋婆子忙著裡裡外外的灑掃,溫婉便帶著彎彎坐在堂屋門口做針線。夏衫需輕便透氣,沈掌櫃前頭給的料子正好派上用場。
彎彎則躺在一側搖籃裡,百無聊賴地嘟嘴吐著泡泡,因為小她時常昏昏沉沉的,今日算是難得自娛自樂一回。往常她咋沒發現吐泡泡如此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