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子軒,出生在川西南一個古老的小山村,那裡四面環山,風景秀美,名叫青衣村。
在我幼時的記憶裡,老家一直寧靜而祥和,從未出現過超乎尋常的事情。直到我十歲那年,一座廟宇的拆遷,讓這個世界在我面前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
這座廟宇名為蛇君廟,顧名思義,此廟不奉仙,不敬神,供的乃是一頭蛇中君王。
廟子不大,但位置十分重要,剛好建在村子與後山的必經之路上,廟前兩棵大柳樹枝繁葉茂,炎炎夏日之時,在廟前的平地上投下一片樹蔭,正是一個乘涼的好去處。但自我有記憶開始,卻從未見過有人在此歇息。
村裡的大人們嚴禁孩童在廟前玩耍,更不能私自進入廟中,一旦發現,那就是一頓暴打,絕沒有輕饒的可能。唯有在一年一次的祭祀活動裡,我們才能有幸瞻仰廟宇正中供奉的白蛇神像。那神像鱗甲森森,電目血舌,看上去自有一番威嚴氣派。
按照廟前的石碑所記,這廟修建於康熙二十八年,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至於當初青衣村的先人們為何不奉神敬佛,反而祭祀這個類似於邪神的蛇君,這還得從我小時候爺爺給我講的故事說起。
話說清朝康熙年間,青衣村有個叫陳富貴的農夫,為人勤勞能幹,忠厚老實。他靠著後山上的幾畝薄田,攢下了一份不小的家財,後來在鄰村娶了個名叫秀蓮的媳婦兒,兩口子男耕女織,恩愛非常。過了幾年,秀蓮生了個大胖小子,取名叫做陳勝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日子過得倒是幸福。
直到康熙十七年,也就是陳勝之十五六歲的時候,一件詭異的事情降臨到了陳家。那天,陳富貴和往常一樣在後山的田裡耕種,時值正午,豔陽高照,陳富貴在田中飢渴難耐,卻不見妻子秀蓮給自己送飯,不覺心生疑惑。
陳富貴腹中飢餓,加之心裡有些不祥的預感,便放下田中農活,往家裡趕去。孰料他行至半山腰,竟見妻子暈倒在路旁,籃中的飯菜灑了一地。秀蓮兩眼緊閉,面色桃紅,腹部衣物內似有一大團東西,高高鼓起,時而還有蠕動的跡象。
陳富貴大著膽子上前撩起秀蓮的衣物,卻是被狠狠地嚇了一跳。一條拳頭粗細的白蛇正趴在秀蓮的腹部,盤作一團。那白蛇被陳富貴所驚,蛇首揚起,綠油油的眼睛盯著陳富貴,看上去猙獰無比。
陳富貴一愣,待回過神來,那白蛇已經遊入路旁草叢,轉瞬間便消失不見。而秀蓮醒後,對當日的事情諱莫如深,不肯言語。
三個月後,秀蓮的肚子漸漸凸起,一副有孕的模樣。在古時,子嗣越多代表家運越好,村裡人紛紛向陳富貴道喜,但陳富貴卻是愁眉緊鎖,脾氣越發暴躁起來。
人族繁衍,皆是十月懷胎。但秀蓮這一胎竟足足養了十二個月,最終在村裡人的謠言與質疑中產下了個怪物娃子,這娃子形體似人,卻全身長滿白色鱗甲,一雙豎瞳冷芒閃爍,當時就把接生的穩婆嚇暈了過去。
這下村裡可炸開了鍋,村裡的族老們帶著人把秀蓮和她生下的怪物娃子拖出去綁在了樹上,他們說陳氏秀蓮與妖怪私通亂了人倫大道,要把她和生下的孽種一起燒死。
而陳富貴當時就坐在門口一言不發,直愣愣的看著他媳婦兒被村民一把火燒成了焦炭。那個綁在樹上的蛇娃,看著他老孃被活活燒死,嚇得哇哇大哭,暗金色的眸子裡滿是怨毒與陰冷。
當村民們還要再點火燒蛇娃時,天地間突然颳起一陣黑風,陰風呼號,黃沙漫天,刮的人睜不開眼。當風靜沙止後,那棵樹上哪裡還有蛇娃的蹤影,甚至連秀蓮燒焦的屍骨也隨著黑風不翼而飛。
俗諺說的好,打蛇不死後患無窮,這下村民們可慌了神,一頭成了精的白蛇加上一個死了孃的蛇娃,相當於在村子上懸了把催命劍。
幾個族老專程從縣裡請來了道士先生進山降妖,結果人進去了便再也沒有出來。而三天之後,一股大霧將整個村莊籠罩,伴隨著大霧來的還有數不清的蛇蟒精怪,漫山遍野,無邊無際。
大霧籠罩了一天一夜,霧散之後,屍橫遍野,再無活物。
故事本應在此結束,但讓人沒想到的是,那陳富貴的兒子陳勝之恰好在縣裡參加府試,躲過了這一劫。
這陳勝之性格剛烈,眼見父母慘死,全村被屠,恨得目眥盡裂。他毅然放棄“童生”的身份,離開故鄉,遊歷各路名山大澤,尋仙問道,以圖復仇。
他這一去便是十一年的時間,當陳勝之重臨故土,已是一身道家打扮,腰間一把法劍,手中一把拂塵,說不出的瀟灑飄逸。
按照我爺爺的說法,陳勝之獨身進了山,與山裡的白蛇大戰三天三夜,最終一劍斬下了蛇頭,將其鎮壓在了山腳,也就是如今蛇君廟所在的地方。
當我問及陳氏秀蓮生下的蛇娃之時,爺爺搖了搖頭,告訴我說,他不知道。
而當我再問到陳勝之為何要在山腳處為白蛇立廟,並讓後人年年祭祀,虔心供奉的時候,爺爺沒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那個眼神,似乎是在看著一件稀世寶物。
這座蛇君廟歷經三百年的風雨,依舊屹立不倒,它是我們村子的象徵,更是村子的守護神。
據村裡的老人們說,自從蛇君廟立廟以後,我們青衣村便風調雨順,從無災禍發生,哪怕是建國後那場席捲全國的大饑荒,村裡人也能靠著後山上肥的流油的兔子、山鹿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