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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森羅萬相 第二十一節 魔焰焚靈空餘恨

眾紫袍客出身魔門,種種殘酷之事幾如家常便飯,但聽了許柯的叫聲,竟然一個個面如土色,不敢再看。只因眾人均知,許柯此時身受之苦實非言語所能形容。

前日眾人與太虛門弟子對敵之時,曾用“冥火枯骨陣”擊殺了兩名太虛弟子,兩人臨死前慘呼之聲音猶在耳。眾人均知,此時許柯身受之苦,又比那兩名太虛弟子更甚百倍。人被‘冥火枯骨陣’黑火擊中,魔火由外及裡,皮毛血肉俱為飛灰。司空鐸此次所用之火,卻非‘冥火枯骨陣’中的黑火,而是更為陰毒的“太陰焚靈魔焰”。

太陰焚靈魔焰乃是森羅殿鎮派之寶,門中只有修為在元嬰境以上,為門派立下大功之人方可得傳此術秘要。司空鐸一個小小逍遙境香主,自不可能習得此術。想來是此次重任在身,得門中高手賜下附有魔焰之力的靈符,用以防身。

修士中了這太陰焚靈魔焰,黑火透體而入,一身真元俱成魔焰燃料。魔火由內而外,先燒氣海經絡,再燒內臟骨骼,所有痛楚無不百倍感知。許柯著地翻滾良久,忽地站起身來,上下跳躍不休,七竅之中俱都噴出火來,慘叫之聲卻忽地啞了。眾人知他聲帶已被魔火燒燬,無法再行發聲。又過片刻,他周身衣衫亦被黑火點燃,眾人只見一個人形黑色火炬在門前晃動,繼而火焰猛地爆開,就此熄滅。眾人定睛看去,只見院中乾乾淨淨,空無一物,連飛灰也盡被魔焰吞噬,沒剩下一星半點,就如許柯這個人從未生於世間一般。

眾人看著門外乾乾淨淨的院落,又不自禁地轉頭去看許柯剛才所坐之處,心中即感淒涼,又覺大惑不解。司空鐸方才說起殿主為冥夕治傷之事,言語之中還大有不敬之辭,此時眾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已然陷入絕境,許柯有就此逃離之想,原是應有之意。眾人多和許柯一般心思,見司空鐸以如此狠辣手段處死許柯,都是心中震恐。

司空鐸臉上怒氣慢慢褪去,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眾人心中害怕,一個個垂首低目,不敢與他目光相接。司空鐸沉默半晌,輕嘆一口氣道:“你們是不是在想:前有強敵,後無退路,大家就此散了,各謀生路,也不失為一個法子,我本不該將許柯處死?”他不等眾人回答,又長嘆一口氣,低聲道:“我何嘗不知此時咱們已然走到了絕路,想要活命,只能不回門中覆命,就此隱姓埋名……”

眾人聽他話鋒又轉,都感驚訝,無不滿面疑惑地向他看去。司空鐸迎著眾人的目光苦笑道:“只是,你們知道咱們若是逃了,將來過得是什麼日子麼?即便是咱們僥倖不被門中捉拿回去處死,我等散魔小修在北疆也無法立足。你們是想就此遊蕩山林,做個孤魂野鬼,時刻防著被正道弟子誅滅,還是就此隱藏這一身法力,做個凡人,就此老死鄉野?”

說到此處,眼皮一翻,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屑道:“男兒生於世間,便當快意恩仇,豪邁生死,那般憋屈的活著,與禽獸何異?還不如去和太虛門那幫小兔崽們拼上一拼,好歹圖個痛快!”

“好!香主說得痛快!” 南方勇雙拳緊握,大叫道:“老子這口窩囊氣也受得夠了,咱們便衝回去,和那幫正道弟子拼命!事便不成,老子死前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

高翼心知司空鐸所言無差,自己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投入森羅殿,修得一身神通,若就此隱匿山林,只求保命,無論如何心有不甘。更何況,森羅殿中高手如雲,對叛變之人的追捕更是不死不休,想要逃過門中追捕,當真是談何容易!若被門中捉了回去,境遇比死更慘百倍,不如就此一拼,搏上這條性命,或許尚有轉機,當下也點頭說道:“香主說得是,眼下之計,只能放手一搏!”

司空鐸點頭道:“我與高兄弟等人上山之時,已然查探清楚,山中各種靈獸匯聚,遠異於尋常火山。十五年前,諸位魔神王從那火山中脫身而出,現身北疆,魔神王何等神威,神力餘波所至,那山腹中的諸般兇猛靈獸皆受魔氣滋養,大都陷入沉眠,以煉化魔神之力,小一些的靈獸不敢深入山腹,卻也大都在火山口聚集。我們前幾日轟走的那群火羽鶴,當是山腹諸般靈獸中最弱小的一群。除了諸般靈獸,還有那山中岩石也受神力沾染滋養,化為魔巖傀儡,自成陣式,守衛著通道出口。咱們若能將那幫正道弟子引入山中,以御獸魔氣驅使靈獸,再加上魔巖傀儡之助,滅殺那幫正道弟子應非難事……”

說到此處,臉上忽然閃過一絲怒色,厲聲道:“你們平日裡胡鬧也就罷了,我也不來管你們,可咱們有正事要辦,你們卻仍不知輕重,任意妄為!若不是你們在山下村中胡鬧,也不會將這幫正道弟子引來,壞了殿主大事!是誰帶頭胡鬧,給我站出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敢言語。南方勇乾笑兩聲,說道:“香主息怒,小的們本在山下安安份份地等著,是肥和尚看到一個貌美村姑,當先衝了下去。許柯和李老四見狀,都嚷著不可讓肥和尚吃了獨食,餘下兄弟們不放心他們三個落單,便也跟著湊了個熱鬧……”

“死無對證,你把過錯往幾個死鬼身上一推,自己倒是乾淨!”司空鐸怒形於色“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女人生得又幹又瘦,一個個黑炭也似,哪有什麼貌美村姑!那樣的貨色你們也你們也上,你們是公狗嗎?”

“黑是黑了點兒,但勁兒大野性足,勝在有味道……” 南方勇神色尷尬,伸指撓了撓頭,嘿嘿乾笑。

司空鐸嘴角微微牽動,罵道:“放屁!你媽才有味道!”

“我媽有沒有味道我不知道,香主既然知道,定然跟我媽有過一腿!難不成你便是我從未見過面的親老子?父親大人在上,受孩兒一拜!”南方勇說完,撲到司空鐸腳邊便要跪倒。司空鐸小腿輕彈,將他踢回椅中,笑罵道:“滾!老子才沒有你這般不要臉的兒子!”

眾人見司空鐸神色轉和,都暗自鬆了一口氣。司空鐸略一沉默,繼而輕聲嘆道:“咱們森羅殿規矩森嚴,你們久未外出,憋悶得久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然想放開了玩耍。咱們行事一向如此,只要不誤了正事,倒也無可厚非。此事就此作罷,我也不會再追究,只是,有誰再起背叛本門之心,殺無赦!”

眾人齊聲道:“是!小的們惟香之命是從!”

司空鐸點了點頭,低聲說道:“眾兄弟跟隨我多年,可惜姓司空的本領低微,沒能帶你們混出個名堂。此時咱們山窮水盡,死多活少,是我對不住兄弟們……”

眾人聽他語聲低沉,都向他望去,見他目光中滿是憐憫與不捨之色,沉痛之情絕非作偽。眾人從未見過香主如此動情,心中無不思潮翻湧,五味雜陳。只聽司空鐸續道:“我思來想去,此事尚有一絲轉機,成與不成,就看咱們兄弟的造化了。我所謀若成,日後絕忘不了眾位兄弟!”

眾人不指他所謀何事,均覺此去凶多吉少,日後之事更是無從談起,見他不說,也都不敢相問。

司空鐸卻不再詳加解釋,抬起手來,雙掌相合,擊掌三次。掌聲未落,門外魚貫進來一隊美貌侍女,一個個手持木質托盤,盤中酒肉俱全,香氣四溢。眾紫袍客心喪若死,誰也提不起興致吃喝。司空鐸站起身來,望著一眾侍女說道:“此處是咱們的落腳之處,我一向不許你等胡來,今日之後,咱們也不會再來此處,你們……隨意吧!”

說完,轉身走入後廳。只行出數步,便聽到布帛撕裂並女子尖叫之聲。司空鐸足下一頓,輕嘆一聲,淡淡地道:“死也讓你們當個飽死鬼吧!”他語聲極低,廳中低吼、尖叫、呻吟之聲混做一團,卻是誰也聽不到他的話了。

入夜時分,司空鐸重又回到前廳。見廳中乾淨整潔,並無杯盤狼藉之狀,卻有一股濃濃血腥氣充盈於廳中,揮之不去。一眾手下衣衫齊整,正襟危坐,廳中並無一個侍女。司空鐸面不改色,直行出廳,縱身飛起,眾紫袍客也不多話,都默默隨在他身後。

眾人一路疾飛,六千里路程轉瞬而過,子時不到便已飛至火山腳下。眾人在距那村落數里之處落下地來,見此時黑雲漫天,夜色如墨,眾人雖非肉眼凡胎,目力超卓,此時目光卻也不能及遠。若非村中燃著數堆篝火,只怕眾人連那村落在何處也無法看清。篝火之旁,零零散散坐著幾名青年,想來是守夜之人,其中一人手持一把烏木摺扇,以扇支額,昏昏欲睡,正是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