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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天寧國師 第二十一節 腕斷蛟龍怒

彭貴沒料到葉瀾會如此輕易的放自己走路,倒是微微一怔。心想:“這人終究是怕了天行教的名頭。”他能得保性命已是萬幸,哪裡再敢多話?忙不迭的扶起地上同伴,頭也不回地去了。

那麵館老闆站起身來,朝葉瀾躬身謝道:“多謝大俠仗義相助!”

葉瀾揮手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只是,你們一家子做這小本買賣,卻是鬥不過黑蛟幫這地頭蛇。其實我本來不想管這閒事,只是見那彭貴出手太過惡毒,一時止不住怒氣,這才教訓了他一下。這回恰巧有我在此,順手將他們兩個打發了,但下次他們再來,你們未必有此運氣。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老闆你再遇到這等事,還望能收斂些火氣。”

那老闆嘆道:“恩人教訓得是,小人做個餬口的營生,哪裡敢得罪什麼人?和氣生財的道理,小人自然明白,但想要和氣,也得生得了財糊得了口才行,這幫人你來我往,一茬茬的來要銀子,咱們這小本買賣,實在伺候不了這許多的祖宗,這再樣下去,小人一家開飯館的卻要吃不上飯了。”

葉瀾聽了,只是微微苦笑,喃喃道:“天行教!好一個天行教!”

那老闆也嘆息一聲,不再說話。葉瀾摸出一塊碎銀,塞在那老闆手中,說道:“這是我的面錢,咱們有緣再會了。”

那老闆低頭一看,見手中小小一粒碎銀,約有三兩之重,不禁驚道:“恩公救命大恩,小人無以為報,怎能再收恩公的面錢!況且咱們一碗麵才賣三十文,如何用得了這許多?”抬頭看時,身前空無一人,卻哪裡還有葉瀾的影子?

葉瀾離了凌霄鎮,向東南飛了一萬餘里,在一處臨湖的大城落下,尋了一處酒樓喝酒,一邊喝一邊感嘆:“天行教身為北疆正道十二大宗之一,勢力龐大之極,當年寧戰也是花了好大力氣,還多少借了龍化雲的勢頭,才使天行教將總舵遷出寧都。石大哥為人正直,不容於宏州總舵,這才被髮配到寧戰眼皮低下做堂主。天行教在寧都之中行事低調,在寧都之外的一些重鎮大城也還知所收斂。但除了這些大城,其餘小一些的市鎮,他們便完全沒了顧忌。哎!這些事便寧戰也管不了,石大哥早有脫離天行教之心,卻也無法脫身。這兩人識見無不超我遠甚,連他們對上天行教都是一籌莫展,我自己孤身一人,又能成什麼事?以後還是不要管天行教的閒事才好,莫要無端惹禍上身。”他喝了半壺酒,怔怔出了會神,又想:“不過,方才那等不平事,既然遇到,卻又不能不管。還好我沒有自報名號,量那兩個黑蛟幫的小嘍囉也不識得我這天寧國師,無法向天行教去告我的狀。哼!彭貴那斯著實可惡,我只打掉他幾顆牙齒,實在是便宜他了。至少應該折斷他右腕,讓他幾個月用不了劍才對!”

他飽餐一頓,跑到湖中釣了半天魚,當晚帶著一簍魚尋了一家客棧,讓人家收拾了一桌全魚宴,次晨離了客棧,折向正東,飛越七千裡大湖,繼續閒蕩。

如此又遊玩了四五日,眼見寧戰允他的一月假期尚餘十天,他卻沒有了什麼新鮮好玩兒的去處,這一日午間在一處酒家小酌,聽臨桌几名書生討論左近名勝,其中一人言道:“掐指算來,這兩日正是凌霄花謝之時,那萬花入雲霄的場面我當年親眼見過,當真是人間奇景,只可惜凌霄鎮此去一萬餘里,咱們幾個都只是馭寶境的修為,以咱們的腳力,要趕到凌霄鎮,怎麼也得十餘日光景,卻是來不及了。”

餘下幾人聽他如此說,紛紛罵道:“你怎不早說,現下才說,不是存心惹人生氣麼!來來來!先罰酒三杯,待得明年凌霄花謝,你可要記得早些提起,咱們好同去賞花。”

葉瀾聽了這幾人的言語,心道:“你們趕不過去,我要去凌霄鎮卻是容易得緊。反正也沒別的事情好做,就再去賞賞花好了。”當下不慌不忙的喝光了兩壺酒,起身出了小城,慢悠悠地向凌霄鎮飛去。

一萬多里路程,不消小半個時辰便到。他來到環繞凌霄鎮的群山之上,果見此地情景與前幾日已大為不同。此時四野無風,無數凌霄花瓣筆直上天,有如一道垂天接地的粉色屏障,將整個凌霄鎮都罩在其中。葉瀾在這粉色大帳之外凌虛站了一會,便一頭鑽入其中,穿過層層疊疊的花瓣來到了凌霄鎮上空。

凌霄鎮這千山升雪的景緻十分有名,左近有不少修士都慕名而來,此刻大都虛坐雲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飲酒賞花。葉瀾孤身一人,獨自賞景,景色越佳,越增落寞,他乾坤袋中儲有酒水,遠遠見別人喝得歡暢,便取出酒壺酒杯,自斟自飲,一壺酒喝完,收起酒壺,看著這人間春色怔怔出了會神,忽地嘆一口氣,喃喃道:“也沒什麼好看的,我還是去吃碗麵吧!”

他憑著記憶,朝數日前吃過的那家小麵館飛去,還未落地,遠遠看見那麵館所在之處烏黑一團,不禁咦了一聲,立時疾衝而下。弗一落地,果見那麵館已然不見了蹤影,面前只餘斷牆殘瓦,都燒得如焦炭一般。這一片盡是飯館,店面之間所距甚近,連麵館兩邊的兩家店也略被波及,牆上盡是火焰燒過的痕跡。

葉瀾心中極是不安,飄身來到灰燼之上,見其中並無屍首,心下略定。因這場大火,左右兩邊小店之中暫時皆沒了生意,兩家老闆見葉瀾在灰燼旁察探,都走出店來,只見一個是位灰袍老者,另一人戴著圍裙的中年漢子。那漢子見葉瀾滿面陰沉,上前問道:“這位公子,可是識得老秦麼?”

葉瀾聽他發問,才知這老闆姓秦,他並不回話,指著身前灰燼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漢子一怔,接著撇嘴道:“什麼怎麼回事?自然是走水了。”

葉瀾皺眉道:“走水了?當時店中可留得有人?”

那漢子嘆息一聲,滿面惋惜之色,那灰袍老者介面道:“老秦一家別無田產,一家人都是以店為家,吃住都在店裡。這火半夜裡忽地燒將起來,當時大家都已睡熟,耽誤了救火。哎,可嘆老秦一家三口,居然一個都沒跑出來……”

葉瀾心中冰冷,忍不住渾身發抖,顫聲問道:“這麵館如此狹小,從裡到外不過數丈,幾步便能奔出門來,怎會將三個大活人都燒死在裡面!”

那老者嘆道:“誰說不是呢,這事兒當真邪門得緊。咱們左鄰右舍的也想不通。依我看,老秦家怕是衝撞了惡鬼了。”

葉瀾喃喃道:“衝撞了惡鬼?只怕是有人弄鬼!老丈,既然他們一家都沒能逃得性命,那屍首去哪裡了?總不能都燒成灰了吧?”

那老者搖頭道:“自然不會都燒成灰。但這把火是四天前燒起來的,衙門裡的官差老爺們第二天一早便來了,由仵作驗了屍,便將三具屍首都抬到鎮外埋了。”說著,向那戴圍裙的漢子一指,續道:“馮榮發當時還和官差說這火燒得蹊蹺,莫不是有人縱火,卻被那官差狠狠打了一記耳光,說他妖言惑眾,如再多言,就要抓進牢裡法辦。”

那叫馮榮發的漢子一臉怒容,猛朝地上噴口唾沫,憤然道:“這幫狗官,就知道欺壓百姓!”

葉瀾緊咬牙關,雙目中如要噴出火來,一步步走到灰燼之中,盼能找到一些線索。馮榮發和那老者見這公子都不懼骯髒,便也上前兩步,低頭察看。

葉瀾低頭找了一會兒,翻開幾片殘瓦,忽地身子僵住,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撿起一物,怔怔看著那物什,眼中淚珠滾滾,一滴滴落在地上灰燼之中。

那老者和馮榮發一驚,齊朝他手中看去,只見他手中捧著的是一截手骨,瞧那手骨大小模樣,當是一個成年男子的右掌骨骼。骨上肌肉盡被燒燬,但因被掩在殘瓦之下,仍保留著完整手骨模樣。

葉瀾捧著這戴手骨,伸袖擦去眼淚,捧到眼邊細瞧,見那手骨齊腕而斷,斷口處光滑平整,顯是為利器所斷。他站起身來,將那手骨遞到那老者眼前,恨聲道:“走水?天下有什麼火能只把人的手腕燒斷?還燒得創口如此平整!”

那老者並無驚訝神色,只淡淡道:“官老爺們說是走水,那就只能是走水,仵作說老秦一家是燒死的,那他們就只能是燒死的。至於為什麼這火只燒斷了這一截手骨……”他嘆息一聲,盯著葉瀾的眼睛緩緩道:“公子,聽老朽一句勸,民不與官鬥,這截手骨,你還是趕緊埋了吧。這件事我和馮榮發都不曾見到,也不會記得,公子也最好把它給忘了。”

葉瀾輕哼一聲,低聲道:“老丈倒是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

那老者嘆道:“沒有法子,老朽能苟活到這一把年紀,於世事總歸有幾分心得。”

葉瀾搖頭道:“老丈放心,此事官差們只是收錢遮掩,事情並不是他們做下的。我也不打算去找官府的麻煩。至於真兇是誰,我心中倒也有數。”

那老丈長嘆一聲,不再說話,卻聽馮榮發切齒道:“這件事是誰幹的,咱們心裡都明白,這幫人如此狠毒,老天爺也不會放過他們,將來一個個都天打雷劈,叫他們不得好死!”

葉瀾攤開手掌,真元到處,掌中手骨立時被三昧真火化為飛灰,接著在那老者和馮榮發驚愕的目光之下閃身不見,心中暗暗發誓道:“這事兒且讓我自己來辦,用不著老天爺動手。我修為未達到元嬰境,天打雷劈暫且還辦不到,那就讓你們黑蛟幫好好嚐嚐這冰風火雨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