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瓔婼看了看沈羲和,又看向沈嶽山,沈嶽山點頭。
不知為何一股怒氣衝上心口,沈瓔婼道:“你當日不也被推下了船?”
沈嶽山目光銳利,沈羲和如何會被推下船?不就是蕭氏苦心埋了十年的細作做的好事?
察覺到沈嶽山的惱怒,沈瓔婼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這事兒本就是她阿孃所為,她不應該衝動,可她還是倔強地不願低頭。
“玲瓏當日於我,便是譚氏現下與你,你認為若有一日譚氏要算計你,你能逼得開?”沈羲和倒不生氣,蕭氏和玲瓏都死了,她該報的仇都報了。
另一則便是,若無玲瓏那一推,她如何有機緣得顧青梔點撥,又如何遇上仙人絛,從而得了脫骨丹。若非得了脫骨丹,只怕不落水,此刻也沒有多少日頭活著。
福禍相依,故而對於當日之事,她早就拋諸腦後。
沈瓔婼看了看旁邊的譚氏,她不得不承認,若是譚氏算計她,必然是致命之傷。譚氏伴著她長大,玲瓏也陪著沈羲和長大。
“我不喜你,亦不厭你。”沈羲和索性講話說明白,“我明白你心中渴望,但你忘了你的身份,你除了是阿爹的女兒,也是陛下的外甥女。你莫要忘了你是如何來到這世間,陛下當年能夠利用你阿孃,日後也會利用你。”
沈瓔婼彷彿醍醐灌頂一般豁然開朗,她瞳孔微縮,瞬間像是被抽走了神魂,一下子整個人都失魂落魄起來,站立不穩被譚氏扶住。
譚氏不忍:“郡主,請你口下留情。”
這樣的事實過於殘忍,這些年陛下對沈瓔婼算不上格外恩寵,但也事事不落下,是唯一把她記在心上的親人。
“我並非說陛下待你之好,就一定存了利用之心。”沈羲和到底心軟,“也許是彌補愧疚之情。但你要知曉,陛下如今待你的恩寵,在你看來是真心疼愛的恩寵,之所以讓你感受到真心,全是因為你與我們不親,否則你以為陛下這份恩寵還能一如既往純粹下去麼?”
沈瓔婼緊緊抓住譚氏,她無措失落的像個迷路的孩子,眼裡只有水光與慌亂。
“你自出生起便得陛下庇護,是因阿爹不待見,陛下才與你真心疼愛。”沈羲和輕聲道,“你也不是不知事的孩童,你聰慧過人,更應該明白我們與陛下,終有一日難以共存。如今你榮華富貴都不缺,日後也一樣。”
日後無論是陛下贏了,還是他們贏了,沈瓔婼只要一直這樣保持下去,他們不會傷她,陛下亦不會牽連她,哪怕沈家也落到滿門抄斬的地步,大不了學蕭甫行一樣改隨母姓。
沈瓔婼眼角情不自禁滑下清淚。
“我也好,阿爹也罷。從未因你出身而遷怒你。”沈羲和繼續道,“只是你捫心自問,現下要你斬斷陛下與你之前的骨肉親情,日後與我一樣和陛下虛與委蛇,你才能得到阿爹的關懷,你做得到麼?”
寒風之中,沈瓔婼張了張嘴,她很想說她做得到,可她卻發不出聲音,因為她的理智告訴她,她做不到!
正如沈羲和所言,陛下迄今為止對她的恩寵應該是不摻雜任何利用之心,哪怕有觀望之意。陛下接她入宮,讓她做公主陪讀,教她識字明理,是唯一一個年年不會忘記她生辰之人。
她對陛下的敬意和感激,也容不下做個狼心狗肺之人。她做不到為了得到阿爹的關懷,就昧著良心將陛下這些年待她的種種視作為日後加以利用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