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恩泰聽說漕幫的副幫主似乎對葉芷青有意,想到周鴻的交託,竟然緊跟著才送走的葉芷青的那封信之後,他自己也往明州寄了封快信過去,將劉嵩之事告訴了周鴻。【全文字閱讀.】
周鴻最近吃住在船上,寄給葉芷青的那封信還是戰船靠岸補給的時候,順道寄的。
每年越是到了接近年底越不能放鬆,就怕倭寇駕船偷襲劫掠。大魏廣闊的海岸線從蓬萊島到膠州灣,崇明島到舟山島,從明州台州到泉州等地,各處都有駐軍。
周震帶領的東南水軍駐守在明州大本營,但每年海寇氾濫的時候,周鴻都要帶軍出海巡邏,一去便是兩三個月。
來恩泰送來的信晚了幾天,剛好趕上週鴻回明州休整,送信的小夥計直接去了水軍營,將信親手送到了周鴻手裡,而葉芷青的信先幾日出發,卻陰差陽錯的送到了周震手裡。
周鴻接到來恩泰的信,看到上面所寫揚州分舵的副幫主似乎對葉芷青有意,幾次三番藉故湊近,他心裡就犯嘀咕,覺得這名字有點熟。
自葉芷青安居揚州,宋魁又跟在了她身邊,周鴻其實已經接到過來恩泰不少封關於葉芷青的信,寫著她在揚州過的如何風聲水起,與府君夫人都有來往,城中貴婦少女們都往她的鋪子裡送銀子,她算是在揚州城站穩了腳根。
周鴻心中有一種不能宣之於人的喜悅,類似於“我真的沒有看走眼她是個能幹的小丫頭”之類的情緒,進而想到她孤身一人做的那些事,更有種不能將她帶到身邊的遺憾。
因此雖然對她的動向瞭如指掌,但總有種霧裡看花隔靴搔癢的不滿足,不能與她親自說話來往,心裡未嘗沒有失落。正因如此,當船上水軍有了不適症狀,他才靈機一動,找到了寫信的藉口。
既然她調理身子有一手,想來這些小毛病也難不倒她。
周氏掌海軍幾十年,每年巡邏超過兩個月,船上的將士們總會出現各種不適症狀,正是周鴻寫信給葉芷青的那些症狀。軍醫對刀瘡箭傷,骨折膚裂處理起來得心應手,但對大面積的這種毛病卻束手無策,只能歸結為海上不適應。
奇怪的是,這些毛病等到了陸地上個把月,就能好轉許多。
因此東南水軍營每年在海上巡邏,都是一個月就換防,換一批人上船。
周鴻回軍換防,在營房裡看到來恩泰的信,整個人心情都不好了。周浩探頭探腦瞧過來,心裡暗暗驚訝少將軍變臉的速度。上個月換防,周鴻就沒有下船,只換了一批軍士,而他們身為周鴻的貼身侍衛,自然也只能吃住在船上,最近他身上有點淤斑,牙齦也紅腫出血,想著回到明州大吃一頓再說。
但是,前提是得先跟著周鴻見過周震,稟報沿途軍情,這才能夠休整。
“少將軍,將軍等著呢。”
周鴻頭都未抬:“還不滾過來給我卸甲?”
周浩回手將身後的衛央揪出來,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還不滾進去給少將軍卸甲!”大將軍的話他已經傳到了,少將軍似乎心情不好,現在還是有多遠就躲多遠吧。
周鴻卸完了甲,換了便裝,洗漱修面,將滿臉的鬍子都剃乾淨,收拾清爽了才往主帥營房而去。
周震似乎很是忙碌,他的房門口正候著一排軍醫交頭接耳,見到周鴻皆向他問好:“少將軍換防回營了?此次可還順利?”
周鴻跟他們打過招呼,門口的親兵道:“將軍說少將軍來了直接進去就好,無須通報。”
他抬腿進去,周震正跟營裡的老軍醫連暉商量著什麼,見到他周大將軍高興的揚著一張信紙:“鴻兒快來,你朋友的這封信來的可真及時,我跟連軍醫正商量著實施看看,有沒有效果。”
周鴻還覺得奇怪:“我哪裡的朋友?”
周震不以為意:“好像是揚州寄過來的。”
周鴻心下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一個箭步跨過去,幾乎算得上是從周震手裡“搶”過信紙,低頭一看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整張臉上都有點發熱,倒好似自己藏著的大秘密被周震窺見。
“這封信怎麼在父親手裡?”
周震還跟連暉笑道:“瞧這小子,也不知道哪裡結識的朋友,倒是個有真本事的,就是字兒寫的不怎麼樣,肌骨無力,需要再練練。”
“父……父親,你怎麼能私拆我的信呢?”
周鴻說話都結巴了,平生頭一次尷尬的無以名狀,他低頭去瞧,葉芷青寫道:“周少將軍,見字如晤!揚州一別許久不見,收到少將軍來信,問及軍中將士之症,我略知一二,敬告知悉。此症有個學名,叫壞血癥,多見於長期航行於海上的船員。”
她後面詳細的說明了為何長久航行於海上容易出現這種症狀,以及如何應對此症的解決辦法,洋洋灑灑寫滿了一張紙,讀來一目瞭然,竟然替東南水軍解決了多年頑症。
周鴻一面慶幸葉芷青在信中並無多餘的話,只在信末祝他安好,再無贅言,並不能因為這封信而讓人瞧出任何曖昧的字眼。但是另一方面,又有點神不守舍,想著她是否跟那位漕幫副幫主有些什麼,他恨不得能透過信紙看到她當時寫信的心境。
周震私拆了兒子的信,也是事出有因:“這不是來恩泰著人送來的信,夥計跑到軍營打聽,說是你隨船出海呢,便把信送到了家裡。正好碰上我回府,那送信的夥計說來恩泰交待了這封信極要緊,我便想著是什麼緊急的事情,你既然不在,為父替你處理了也是一樣的,才開啟了信。沒想到還真是件緊急的事情,你這是哪裡認識的朋友,竟然替咱們解決了大難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要事在身,不如將他請了來咱們營中,跟你連叔一起參詳?”
周鴻想到將葉芷青真請到軍營裡來,就覺得古怪。東南水軍營從建營至今,就從來沒有女子入營服役過,只除了發配來的犯婦做些漿洗的活兒之外。
他見兒子面色古怪,奇道:“難道你這朋友見不得人?”
周鴻:“……她應該很忙,沒空過來吧。”
他倒是很想讓父母有機會見到她,可是想想她那些異想天開的想法,跟大魏許多閨閣之中的女子全然不同,恐怕周夫人聽到要犯頭疼,而她也未必願意見他的父母。
周震見狀,便有些失望:“既然他來不了,那就算了吧!”他很瞭解自己的長子,一心為國,若是這朋友當真能夠方便過來水軍營,他早就將人請過來了,而不是寫封信去詢問。從回信看也是他去信請教的,對方不吝賜教,已經殊為難得了。
連暉比周震還失望:“我原來以為能見到葉先生,向他當面請教呢,昨兒就盼著少將軍早點回營。”老頭在東南水軍營一輩子,如今營裡的許多軍醫都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包括去了揚州的來恩泰,都曾在他手底下學習過。
他昨日從周震手裡看到這封信,琢磨了一晚上,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興奮的睡不著覺。大清早就將明州大營的軍醫們全都召集到了中軍帳,在周震門前站崗。
周震早晨來軍營,被他這架勢嚇住了,一問才知周鴻的這位朋友寫來的信竟然當真有道理。周震拆開了葉芷青的信,也只是粗粗看了一遍,他於兵法打仗上頗有研究,但是於醫學上卻是兩眼一抹黑。連暉卻不計較自己面對的是個醫學盲,還興沖沖與周震研究葉芷青信中所講的壞血癥原因以及應對之策,雖然對她開的方子還未進行實驗,但細想戰船之上將士們的伙食,無不與她指出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