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子看了一眼正躲在婆婆身後的小兵,又看了看我,鼻子發出輕蔑的哼哼聲。
“靜靜,你開玩笑了吧!這渾小子能和美國總統小布什比嗎?人家可是政治世家,你別以為我不看新聞聯播的,小布什的爹是什麼人?那可是老布什啊!小兵他爸是什麼人?一個成天不求上進,在外面勾搭狐狸精的臭男人!”
我狐疑地盯著大姑子看,心想,我還真是小看了她,她還不完全是個大大咧咧的市井潑婦,還是有點常識的嘛!看來不能輕視了她,我笑了笑,“姐,雖說小布什的家庭優秀,但是也有特別勵志的美國總統啊,比如黑人奧巴馬,就是美國第44任總統啊,他的出生也不是大富大貴,名門之後,而且人家還是個黑人,黑人能當選美國總統,多勵志啊!他就是多虧了一個好母親,給他信心,給他鼓勵,他才有今天的成績的......”
我話還沒說完,大姑子擺了擺手,示意我停下,“行了,靜靜,安慰別人都是頭頭是道,這事情是沒有攤在你身上,你要是換了我那個婆家,那個好色成性的男人,你才不會這麼說呢!我弟堂堂大學教授,我媽也是讀過書的,你嫁給我弟,是福分。但是我不同啊,我命苦,攤上那個二流子老公,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小兵的身上,誰知這傢伙竟然遺傳了他老子的油嘴滑舌,胡說八道。當眾戲弄人家語文老師,他這才念一年級啊,我今天不把他打怕了,他以後還不得上房揭瓦去?”
小兵預感不妙,大姑子正舉著掃帚朝著婆婆這邊走,小兵嚇得又開始滿屋子的跑,嘴裡不停的求饒,“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能不能別追了,給我點面子吧,你這樣讓我怎麼當思琪的哥哥啊?”
“喲,你小子還知道要面子啊?你們老師把我喊到學校,你有沒有顧及你老媽的面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給我站住。”
雖說平時小兵經常以大欺小惹哭思琪,但畢竟孩子之間不記仇,小兵住在家裡這段日子,思琪確實多了一個玩伴,見小兵捱打,小丫頭竟然心疼的掉眼淚,“姑媽,別打哥哥了,哥哥知道錯了,你原諒哥哥吧!”
此時,用雞飛狗跳來形容這個家庭,再合適不過了。
大姑子的掃帚距離小兵不到五公分的距離,眼瞅著就要砸向小兵的頭,“媽!別打了!”
小兵不知哪來的力氣,幾乎怒吼般地叫停,大姑子竟然驚住了。
小兵滿眼噙滿了委屈的淚水,嘴角抽動,瘦弱的身子有些發抖。
“媽!你能別打我了嗎?爸爸跟狐狸精跑了不管我,你倒是管我,但是經常打我,我已經是一年級的小學生了,你這樣打我,我很沒用面子。以後我在思琪面前還怎麼當大哥,媽,你和爸爸都不理解我,你們都傷害我,我恨你們!”
小兵哭哭啼啼地跑回臥室,將房門重重地摔上,並且反鎖了起來。
小兵生氣了,氣他媽媽不聽他辯解,不給他面子,小小年紀的人,已經有了最起碼的尊嚴。
大姑子大概意識到了什麼,面色尷尬地看了看我,嘴裡支支吾吾,有些不知所云。
“這小子......長本事了......我以前打他,他沒這樣啊!”
以前小兵小,自然不會反抗,但他現在已經是一年級的小學生了,已經光榮的戴上了綠領巾。
大姑子此時心情顯得有些惆悵,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被小兵突然一瞬間的長大震撼到了,她才意識到,他兒子慢慢長大了,開始有了尊嚴。
“靜靜,小兵長大了,以後會和他爸一樣,看不起我一個家庭婦女,不會再聽我的話了。”
大姑子轉身背對著我們,抹眼淚。
同樣身為女人,我能察覺出她心裡的那些委屈。
一來,自己丈夫跟狐狸精勾三搭四,街坊鄰居都知道,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而且還是從別人嘴裡得知,她的弟弟和弟媳都比她先知道。
二來,自己沒有一技之長,還得依附著丈夫的收入搭理家庭,自己人老珠黃,也沒有了和狐狸精叫板的姿色。
三來,打著照顧老媽的主意,她傲氣的住在自己弟弟家裡,嘴上說不回婆家了,實則是等那個二流子丈夫真心誠意、知錯就改的態度來迎她回去,不然自己主動領著孩子出去,街坊鄰居怎麼看她?丈夫怎麼看她?婆家也會更加輕視她。但是她二流子丈夫自從來搶了一回兒子就再也沒來騷擾過她,她這寄人籬下待在弟弟家也不是長遠之計。
小兵又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開始有了自我意識,不再像小時候那麼依賴她,畏懼她,一種不能征服自己丈夫和兒子的挫敗感,讓她很是懊惱。
想著想著,大姑子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我從身後輕輕地拍了拍她,“姐,去安慰一下小兵吧,這孩子長大了,要面子了,你給她個抬價下,他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