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附近的房子是鷺州老式的院子,同沈明蘭那處院子基本格局差不多,但並沒有能追溯到明朝的歷史,都是這幾年新建的,洋人到了鷺州覺得新奇,倒也願意住。
程路是第一次來這裡,他一是因為年紀輕,二也是自己並不能消費的起,也就不過來討人嫌。
他按照甄顧的指示,將車子停在一個門口掛了白色提燈的院門前,看到白色的燈籠,還以為這家有什麼喪事。
“先生,還是不要去了吧,晦氣。”
甄顧倒也好耐心,他下了車子,站在門口,“日本人同我們風俗不同,並不是死了人,白色,是聖潔的象徵。”
程路“噗嗤”笑出聲來,“就著……還聖潔呢?”
甄顧聽了他的話,嘴角微微一勾,“正是因為‘聖潔’,所以才會用來被玷汙,也未可知。”
程路將這話在在心裡面回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甄顧是在說什麼,他嘿嘿笑了兩聲,跟在甄顧身後就進院了。
美加子四十出頭的年紀,是這裡的媽媽桑,見甄顧來了,立刻趿這木屐,噠噠噠地跑了過來。
她穿了一身長袍馬褂的男裝,搭著頭上的“勝山髻”與腳下的木屐,別說多怪異了。但她自己彷彿不知,一張白白麵孔,笑的異常熱情。
“阿啦,甄桑,お久しぶりです,お元気で御出ででしょう?”
她記得甄顧是在日本居住過兩年的,所以才用日文問候他,但甄顧才遇到過一個攔路的討厭日本人,並不想說日語的樣子。
“春子呢?”
春子是美加子的第三個“女兒”,以三味線見長,甄顧存了帶著程路見世面的心思,並沒讓他等在車裡,於是春子懷抱著三味線進屋的時候,程路尷尬又拘謹地,坐直了身子。
日本的女性,多是柔順的,又由於人口不繁的問題,女子並沒有固執的守身觀念。她們無需纏足,也不必深居,整日裡操勞工作,行動和男子差異不多,故而在體態上豐滿碩美,沒有臨風弱柳一般,守似黃花的病貌。
春子的面板細白如瓷,滑膩通明,沒見過市面的程路,不動聲色地往桌子邊又坐了坐,已遮擋自己的尷尬之所在。
這時候的甄顧到彷彿是個局外人,他嘴角含笑,冷眼旁觀著程路流連在春子雪白脖頸處的目光。
春子才來鷺州兩年多,聽可以猜個七七八八,講是完全不會的,所以不論甄顧和程路說什麼,她大都點頭微笑。
下酒菜被人陸陸續續地端進來,一小碟一小碟的擺滿了矮長桌,程路在心默默數了一下,足有三十多碟。
“你今年多大了?”
程路剛夾起一塊雞蛋卷似得東西,忽然聽見甄顧問話,又匆忙放下了筷子,“今年整二十。”
甄顧點點頭,“你覺得日本人怎麼樣?”
程路分不清楚他問的是之前攔路那個,還是正在彈琴的春子,猶豫著不好回答。
甄顧見他不說話,又問,“你覺得大小姐怎麼樣?”
“……?”他一個司機,哪有他評論家主人的資格呢?
程路開車是跟舅舅學的,舅舅也在一個大戶人家裡開車,介紹他來給甄顧工作,千叮嚀萬囑咐,多做事,少說話,手腳乾淨,嘴巴嚴實,才是長久之道。
甄顧見他不敢回答,覺得無趣,對著春子招了招手,春子停下手裡的動作,將三味線放到榻榻米上,小步小步地走到甄顧身邊,緊挨著他跪下了。
程路聽著甄顧同她講了幾句日本話,那個叫春子的姑娘嬌嗔著用手溫柔地打了甄顧一下,然後媚眼看向程路,他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他學都沒上過,除了自己的名字,漢字都不會寫幾個,日本話就更聽不懂了。
於是他眼睜睜地看著春子跪行到他身邊,先是給他倒了一杯酒,他以為是給他喝的,結果……嘩啦啦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慌亂地用手擦,不小心碰到了春子的手,整個人就紅成熟蝦子一般,僵住不動了。
春子笑盈盈地看了一眼甄顧,得到首肯後站起身來,又拉著程路也站起身,往屋子裡一處推拉門走去,程路被她連拉帶推的“趕”近了屋子,春子回過身將門又關好。
這期間甄顧自斟自飲,倒也頗為自得。他聽著隔壁一門之隔先是傳來程路的驚呼,然後他驚慌地喊著“不要不要”,那聲音都抖了。
他當然不是來帶程路長見識的,比起人心,他更相信實實在在,抓得住的把柄。一個整日跟在他身邊的新人,總得讓他有安心的地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