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她默默留下眼淚。雖然她至今仍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成就,但今日的廖婉玗,確實是唐亭歐成就的。
沒有他當初的那些資金,也就沒有今日的大通滬。
天色漸亮,廖婉玗腦袋裡亂哄哄地睡去,夢也就格外嘈雜。
她夢見自己站在碼頭,送小弟上船,姐弟兩個擁抱在一起,鬆開的時候,忽然就變成她擁抱著師父唐亭歐。
夢裡的唐亭歐還是健康時候的樣子,瘦,但不是瘦骨嶙峋,膚色不白,但氣色健康。
她傻乎乎地問唐亭歐要去哪裡,唐亭歐說,他要去留學了。
夢裡的廖婉玗並沒有覺得這事情不合邏輯,反而還鼓勵自己的師父,要好好學習。
直到被辛小月叫醒了,她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的怔,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師父,根本不需要去留學了。
一下子,她就覺得,這可真不是個好夢。
林克己安排了一趟專列,廖婉玗是到了火車站才知道的。她瞧著一個火車頭只拖了三節車廂,也有些驚訝。
現在各階段的鐵路大部分都在當地軍事力量手中控制著,只要涉及到跨省,問題交有多複雜廖婉玗可以想象。昨晚到今早,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居然都協調好了。
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廖婉玗很清楚。
整節車廂被改成了一個房間。房間裡各種傢俱一應俱全,東北角甚至還有一個小吧檯。廖婉玗打量了一圈,估計應該是從誰的專列上拆借過來的,不然一晚上,可做不出這麼大的改動。
她沒什麼心思講話,一直單手托腮看著窗外,林克己猶豫了一下,還是推給她一個檔案袋。
牛皮紙檔案袋的邊角戳在她手肘上,廖婉玗才回過神來。她垂眸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林克己年長她許多,面對唐亭歐病種的訊息,也顯得冷靜許多。他主動拆開檔案袋,從裡面拿出幾張紙來。
廖婉玗接過來粗看了一眼,就發現這是三家股份有限公司的相關法律檔案。
按照現在頒行的《公司條例》,“凡公司均認為法人”,廖婉玗見資料上的的註冊人員名字她都沒有什麼印象,疑惑地看著林克己。
“這是?”
“這是舅父在鷺州參股的公司,今天早上,律師的電報才送過來,師父的意思是,這些東西都留給你。”
廖婉玗聽完這話就變了臉色,除非唐亭歐已經去世,不然絕不應該此時就安排這些身後事。
“師父……”一口氣哽在喉頭,廖婉玗已經紅了眼圈。
“你別擔心……舅父還在,人也清醒。是他自己要求這樣處理的。”
廖婉玗吸著鼻子堅定地搖搖頭,“這我不能要。師傅的東西,就要要留,也是留給你。”
“我拿來做什麼呢?還是在你手裡比較有用。”林克己不缺錢,也不在意錢,他對經商毫無興趣,若不是父親留下太多東西,他是真的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先生,“這些東西去年開始就在我手裡。”
去年這個時候,唐亭歐無病無災,廖婉玗有些吃驚,難道那個時候師父就想要這些東西要給她了?
還是說,他老人家早早看明白了鷺州的形勢,也知道她想要回廖湛山的心血沒有那麼容易,已經開始幫她佈局了?
她看了林克己幾秒鐘,面前的人神色不明,叫她摸不透,“但是,這些東西我真的不能要。”
林克己輕輕地“嗯”了一聲,“你不要有心理負擔,留給你師兄的東西,比你多多了。”他說話間將幾頁紙又裝回了檔案袋,“這事情按理說到了在告訴你也不遲,但我想你有個心理準備,到時候舅父講起來,你不要拒絕他。”
廖婉玗既沒拒絕也沒同意,她轉頭看向窗外,就見才出城沒多久的火車,在慢慢減速。
“先生,前面出事了!”
來人是林克己的心腹,方才一直在車頭那邊,平日裡是個穩重的人,這會說出事,就一定是大問題。
“出什麼事情了?”問話的是廖婉玗,她現在一心急著回上海,半分鐘都不像耽誤。
“省界的地方被攔住了,說是所有車輛都不準出省。”
“沒說原因?”林克己昨晚可是親自打了好幾通電話,才辦妥了專列的事情,這才過去不到十個鐘頭,能出什麼大事還至於限制出省?
那人搖搖頭,“無線電通知的,具體原因不明。”
林克己點點頭,“距離省界還有一段距離吧?先開過去。”
“先生這……”
他一擺手,示意那人不要再說了,“聽我的,先過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