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我率本家的五千軍勢越過豬鼻峠,到達阿波國白地城,然後在白地城附近沿吉野川進入了土佐國。這裡是土佐郡地方,原是本山家領地,現在屬於長宗我部家。長宗我部元親倒沉得住氣,沒有作出任何反應,由著我穿郡而過,到達南邊的吾川郡。
向吉良城派出使番不久,吉良親貞親自率部前來迎接。他策馬跟在我的身側,再次為之前的貿然出陣向我請罪。
“算了”我嘆了口氣,沒有過多的追究,“為弟報仇,那也是人之常情。”
“臣下保證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他鄭重的說道。
“這件事還不算完,兩家必須有個說法,”我吩咐他,“我希望能和元親會晤一番,請你向長宗我部家轉達我的意思,地點由元親選擇。”
“是。臣下領命。”吉良親貞答應道,看上去十分驚訝。
“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元親啊”我笑了笑,“就讓我看看他的器量吧”
兩天後,元親同意了我的提議,並且將會面地點選在了久萬川西岸的雪蹊寺。這所寺院位於兩家領地交界處不遠,雖然是長宗我部家的菩提寺,距離吉良城卻比岡豐城近一些。
會面由寺中的月峰長老主持。他在寺中主殿的後院廊間設下茶席,面前就是小巧別緻的庭院,環境十分清靜幽雅。參加會面的有三個人,分別是我、長宗我部元親和吉良親貞。元親比我低大半個頭,面貌十分清瘦,稍稍顯得有些蒼白。在我打量他時,他也認真的打量著我,兩人僵持了片刻,結果還是他先低了低頭:“長宗我部元親,見過吉良殿下。”
“我是吉良宣景,”我笑了笑,“能夠聽到長宗我部殿下的這句話,還真是不容易啊”
“這是本家的菩提寺,吉良殿下遠道而來,我身為主人,自當妥善招待。”他不卑不亢的說。
“是這樣麼?”我笑了笑,不打算和他在口頭上爭論下去,“那就說正事吧關於這次出陣海部郡的事,長宗我部家有什麼說法?”
“出陣海部郡,那是為舍弟報仇,是長宗我部家和海部家的事情。其間既然沒有涉及到吉良家和吉良家的盟友,就和吉良殿下無關吧?”元親的詞鋒十分銳利,“至於親貞以及賴和,作為至親,也有報仇的權力。兩位願意跟隨,我自然不會拒絕。”
“好吧,這件事情我不再追究,”我點了點頭,接受了元親的說法,“聽說海部家已經覆滅,長宗我部家仇怨已雪,是吧?這倒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全仗家中諸位的勇武。”元親望了我一眼,大概沒想到我這麼好說話。
另外,他的話裡也暗藏機鋒,隱隱向我誇耀著自家的武力。只是這麼一說,吉良親貞和池賴和的功勞就被他刻意忽略了……雖然是親兄弟,也難以接受這樣的利用和輕視吧?我暗暗看了看吉良親貞,果然現他的臉色有些不豫。
元親向來不怎麼重視諸人的情感,這是他的性格缺陷。
“那麼,一條家和我方破盟的事情呢?”我繼續問道。
“哈哈”長宗我部元親刻意的笑了起來,“一條家破盟的事情,吉良殿下要追究,應該是找一條家吧?”
我又點了點頭:“是嗎?我明白了。”
聽到我這一句,不僅是元親,連吉良親貞也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透過之前的交流,他應該已經知道我很好說話,卻肯定沒想到我這麼好說話的。畢竟我這次和元親會晤,打的旗號就是追究長宗我部家責任。
“知道我為什麼接受了你的說法嗎?”我笑著問長宗我部元親。
“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元親儘量掩飾住自己的情緒,以平淡的口氣回答道。
“確實,長宗我部家大致是站住了道理,所以我這次不打算追究。”我居然又同意了他的說法。
“哦。吉良殿下倒是通情達理之人”長宗我部元親第一次恭維我道。
“這並不是主要的原因,”我卻搖了搖頭,“如果我只是吉良家的家主,就憑當年長宗我部家奪我家業之事,那麼不需任何其餘理由,都會和長宗我部家不死不休。可是,我同時還是織田家的方面重鎮,那就需要越過自己的家事來考慮問題……如果說長宗我部殿下的志向是土佐一國的話,我的志向就是整個四國和南海,而織田彈正的志向就是整個天下。為了主家的大業,我必須站在道義的高度,那樣能統領整個四國的各位守護、守護代和有力豪族們。”
聽了我的這幾句話,長宗我部元親臉色微變,放在膝上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繼續說道,“既然海部家已經覆滅,長宗我部家的家仇已報,那麼什麼時候退回土佐呢?畢竟海部郡是阿波下屋形殿的領地,而且得到了織田彈正的保證。如果下屋形殿向我請求支援,那麼我就必須出陣行。這可於你我兩家的和睦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