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16年,這是我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二個年頭。
孤獨感一如既往。無論是24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還是永遠都趕不上的地鐵,總是快我一拍的生活節奏,彷彿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自己與周遭一切的格格不入。
喧鬧的人群漸行漸遠。
車水馬龍,燈紅酒綠。
資金,人力,夢想,成功,慾望,未來。無數褒貶不一的詞彙從不同的人身上對映而出,共同交織在這座社會大熔爐裡,火光勾勒出妖冶的顏色,照亮了這座城市從不熄滅的夜空。
把長輩口中的前途賭在這樣一個紙醉金迷物慾橫流的特殊所在,我不清楚這樣的生活於我是否真的有意義。
也許吧。
人的一生忙忙碌碌,鐘錶般不容偏差的日程安排,有多少人會傻到去思考存在的意義?這個問題本身沒有答案,物質生活的重負已經疲於奔命,至於所謂的精神追求,那是哲人們才會去思考的深刻問題。
我只是個普通人,這座城市千千萬萬個普通人其中之一。沒有身份,沒有背景,沒有思想,沒有故事。
“去哪兒?”
看到我走出宿舍門,靠在吊椅上狂刷地圖野怪的舍友阿昌隨口問了一句。我知道他根本無心關乎我的去向,之所以這麼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我今晚會不會回來,以判斷今晚他能否帶自己社會上的朋友回寢室——睡我的床。
“出去轉轉。”
我冷笑了一聲,“啪”地帶上了房門。
深秋的氣溫不高不低,一層秋雨過後,蒸騰的水汽帶走了地面僅存的熱量,讓這個時段顯得有些微涼。
徒步走過幾條街,我茫然四顧的步伐終究還是繞進了cbd外長安街所在的片區。
221號的落址在一條終日不見陽光的小巷深處,歲月在不影響市容的牆壁上刻下了些許斑駁,站在巷口往裡看,可以看見洗頭房前醒目的霓彩燈光。
把洗頭房設在這樣一個偏僻的位置,本身就是對其服務專案最好的宣傳。
我沒有走進,因為知道,自己期許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存在。那條巷子裡的內容早在我第一次聽到那個故事之後就已經抽空去摸索了個大概,現實中沒有裝修風格內斂的靈異事務所和美豔動人不露聲色的老闆娘,只有幾個打扮花枝招展的年輕小妹會偶爾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從門內對你招手,說先生有沒有興趣進來看看。
一聲苦笑後,我幾經輾轉的走入了幾條路外一間名為“非誠”的茶餐廳。
貼近自然的原木裝修風格讓這裡顯得很溫暖宜人,尤其是秋日陽光照射的午後,身著棕紅格子背心白襯衫打底的服務生帶著懶洋洋的睡眼斜睨在窗邊,各色各樣的客人或捧著熱咖啡,或淺斟紅茶,大街上車來人往,總能給人以寧靜時光中泛黃的老照片的感覺。
我很喜歡這裡,因為這是這座快節奏城市中,唯一能讓我感覺“慢下來”的地方。
近半年來,我把我不多的課餘時間全數留在了此處。每一個週末的下午,如期而至,風雨無阻。這是習慣,也是我無意義的生活中少有的片刻安寧。
茶餐廳內的服務生依舊熱情。
看見我推開了木邊框的玻璃門入座,淡綠色長髮的小姑娘捧著裝裱後的選單一蹦一跳地來到了我的身前。
“常……常先生是吧?”
“常遠——”我可以拖長了名字的尾音,不忘翻了個白眼小小地嘲諷了她一下。
這個姑娘人很漂亮,無論是臉上始終保持的淡淡微笑還是如畫般溫婉嫻靜的眉眼,從能在第一時間給人以家的感覺。不過要說什麼缺點,那就是有點傻吧。我來了二十多次,結果人丫頭除了對我有點眼熟,卻還是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
拜託,我怎麼著也算常客了好吧?
只是看了看店中幾個有些熟識的面孔,我又不禁苦笑了一聲。
也許吧,雖然無論何時何地走進,這間餐廳給你的感覺都是始終會留下那麼幾個空位,但是直覺告訴我,他們絕不會缺少生意。
每天各色各樣的面孔來回交替,真的認不出來我也算正常,誰讓我自己長了張那麼大眾的臉,既然泯然眾人,也該早有這個心理準備。
負責彈琴的是個紅色頭髮的盲眼女孩。
因為總是身著長裙背對著顧客彈琴,所以我很少能看見她的正臉。唯一的幾次有心留意,除了靈動的手指和完美的側臉外,給人印象最深的大概就只有她那冰山般不苟言笑的表情。
店裡的另一個女服務員雨璇倒是和我很熟絡,聊天時不經意提及,她告訴過我那姑娘不僅是盲人,更是個啞巴,所以很孤僻。
隨意地看了一眼選單,我笑了一聲說我自己來,就示意傻姑娘先去招待其他客人。
沒有任何猶豫的走向了吧檯,我的目光還在於尋找往日裡那個總專注於擦淨杯盤的服務生,阿城。
作為這間美女如雲的茶餐廳中唯一的男生,這傢伙的存在已經繼承了絕大多數男性共有的夢想。他的工作很輕鬆,偶爾炫技式地調酒、每隔一小時一次的煮咖啡,以及空閒時間無休止的擦杯盤。
店裡很多落單的顧客都喜歡和他閒聊。
有工作不順愛情受阻的男生,也有有意調侃媚眼如絲的美女,我們大多猜測像他這樣成熟穩重又兼具帥氣和風趣談吐的人已經名草有主,可惜的是,除了這間餐廳中從不曾露面的老闆娘,所有的姑娘和他的關係看上去都是一樣的好,而沒有任何額外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