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天對眼前這邋里邋遢的漢子有著許多的猜想。
年少時候,布衣瘦馬,憑著手中一柄木劍就將整個江湖捅了一個通透。正是應了那句“兒須成名酒須醉”,只是卻又為何要在功成名就的那一刻,從江湖撤了出來,不知所蹤。
難道真的是泛舟遠去煙波裡,管他生前身後名?
那漢子已經開始打起了呼嚕,楊小天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便要離開。
就在他前腳剛要邁出院門的那一瞬間,那漢子粗野的聲音響起。
“酒後歡言,敞心扉...”
楊小天以為他是酒後胡言亂語,便不再理他,誰知原小花卻坐了起來。
楊小天停下腳步,回首望去,那漢子神情略帶悲嗆,若有所思。
“那裡有十里荷花,三秋桂子,有人們最初的真與善,我一生的美好都留在了那裡。”
楊小天折了回來,揮袖拍掉了地面上的塵土,便席地而坐,笑了下後才遞了一壺酒過去。
“我有酒,要不說說你的故事?”
原小花一見這酒壺跟剛才喝的南柯酒是一般的樣式,伸手一把抓了過來,有木凳也不坐了,直接蹲在了楊小天的對面,拔開壺蓋便喝了起來,嘴裡嘟囔著:“剛才不是明明說沒有了嗎?”
楊小天不好意思的說道:“最後一壺了。”
原小花明顯不信,卻也不去計較那麼多。
漢子手中的酒壺從楊小天手裡接過來後便沒離開過嘴邊,見楊小天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空了一大半的酒壺,問道:“走一個?”
楊小天擺擺手示意他自己喝就行,不用管自己。
原小花又喝了一口後,才停下來說道:“你給我酒喝,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楊小天點了點頭,“洗耳恭聽。”
原小花想了半天,似乎不知道要怎麼去起這個頭,良久才說道:“這故事的主角是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少年,家境雍實,父親是一方大員,年輕人是家裡的獨子。父親從小便對他寄以厚望,管教嚴格,希望少年將來也能入朝為官,光耀門楣。”
原小花說了個開頭後,便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楊小天知道他說的年輕人便是他自己,也不插話,只是靜靜聆聽。
少年雖然揹負著家裡的厚望,卻不愛讀書,打小時起便喜歡舞槍弄棒,父親雖然多有打罵,怎奈是家中獨苗,也不好下手太狠,少年見父親每一次是雷聲大雨點小,膽子也越來越大,呼朋引伴,笑傲一方,就在十四歲那一年,折了種在門前的竹子,花了三兩銀子找人做了一把竹劍。這將他父親氣了個不行。
門前種竹,子孫享福。
他父親種這竹子,原本就是意思,誰知卻被自己的兒子親自毀去,哪裡能不火冒三丈。當天就將少年吊在了大堂的橫樑上,鐵了心任誰勸解也不放少年下來。
少年也是硬氣,雖被吊得難受,也絕不開口求饒,就這樣被吊了整整一天。
到了半夜,他父親氣也消了,有些不忍心,便披衣出來,打算只要兒子服軟,便放了他。
誰知道看到的卻是空空蕩蕩的大梁,原本吊在上面的少年已經不見。
正要叫下人出來一同找尋少年,卻發現了大堂的八仙桌上擺著一張紙,取過來一看,卻是少年留下的。
“江湖萬里水雲闊,我要去闖一闖!”
少年離了家,揹著竹劍,一路往南。
見慣了家鄉的粗獷,到了別一樣的地方,目中所見,盡是不一樣的溫柔景色,少年自然是流量往返。
有一日經過一家小酒館,聽說書先生說起名山裡住著能移山倒海、吞雲吐霧的神仙,一下子就將少年的心思勾了過去,從此遍訪名山,希望能遇到故事裡的神仙。
終於一日,在上祖洲跟天芒洲交界的一處不知名的山裡,讓少年遇到了手持長劍與魔族相鬥的道人,少年膽子也大,那邊腥風血雨,他卻絲毫不懼,躲在一旁觀看,等到道人將魔族手刃於劍下後,便奔跑而出,翻身拜倒,口呼師父,要拜道人為師。
也是少年福來運到,道人此次下山也正是為收徒而來,修道之人講的是一個緣字,兼且見少年根骨還不錯,便將少年帶回了山上,從此傾囊相授。
三年後,少年已是十八歲年級,長成了臨風玉樹般的年輕男子。
這一日,道人將年輕人喚道跟前,說道:“徒兒,師父這便要離開了,你這就下山去吧。”
三年下來,年輕人跟道人朝夕相對,早將道人當成了自己生命中重要的親人,哪裡捨得這就離道人而去。
道人見幾次三番勸解,年輕人還是無動於衷,便不知多說什麼,幾日後,又將年輕人喚到身前,給了他一柄通體漆黑的木劍。
年輕人接過木劍,以為這是道人臨別贈送給自己的禮物,便想要還了回去。
哪知道道人卻什麼也沒有,只是朝他點了點頭,便忽的拔地而起,手中握著長劍,一劍往天幕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