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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禮恭前腳才出安平院,木末後腳便至。
她自然是不受菊羞待見的人物。
丫鬟一臉冷漠,張口便是拒絕:“大奶奶事多,可沒有閒睱和姑娘敘話,姑娘請回吧。”
“勞你轉告顧宜人,今日我可是奉殿下之令,有要事需得知會顧宜人,並不是為了閒敘,宜人見是不見,你至少都得先稟知一聲兒,因這事體,可由不得奴婢侍女自作主張。”
菊羞也不過是表面上莽撞而已,聽說“要事”二字,自然不會置若罔聞,也就仍然不露好臉色罷了:“姑娘先在這兒候著吧。”
春歸這回沒有拒見木末。
待聽木末說了那驚人的發現,她卻面不改色,淡然道:“有勞姑娘留意了,這事我心裡有數,不送。”
木末卻起身攔住了春歸的去路:“宜人外家,三位親長遭此惡劫,我能體諒宜人心中的悲慟,不過有一句話,宜人且當勸言聽吧……逕勿涉及權奪役場,實則也非他心中情願,他更不希望牽涉宜人外家親長,正如殿下今日請我親自轉告宜人此事,為的當然不是離間宜人與逕勿相疑,只是希望宜人能夠以大局為重,多多體諒逕勿。”
“多謝姑娘提醒。”春歸仍然淡漠。
“宜人,有些事我本不應多嘴,但為了逕勿……宜人可知逕勿生母,朱夫人也是亡於權奪?逕勿當年不過稚拙之齡,卻親眼目睹朱夫人在他面前自盡!朱夫人直至氣絕,仍然在埋怨逕勿,怪罪逕勿冷眼看生母受謗,被逼得走投無路!可當年的事……逕勿著實已經盡力化解,分明是朱夫人自己執迷不悟。所以逕勿從來惡絕權奪,但因為趙太師的遺命,不得不承擔起這一重任,逕勿把宜人當為賢內助,他如今,也正是需要宜人傾力協佐的危難關頭,宜人,萬萬不能在此時與逕勿離心,千萬體諒。”
春歸深深看了木末一眼,這回連一個字都懶怠回應了。
木末的心情也並不愉快。
她不知道,她從來不知道朱夫人對待蘭庭竟然如此殘忍,這件事蘭庭應當只告訴了周王,因為那時他確然把周王當作了知己友朋。
蘭庭需要傾訴,但傾訴的物件竟然不是她。
可週王真值得蘭庭信任麼?過去也許,而現在呢?
那陶氏幾番露意,周王覷覦顧氏美色……
利用她,就是為了讓顧氏死心,讓顧氏誤解蘭庭深深隱藏的心結,不曾對她這結髮妻子吐露,卻告訴了另外的女子。
顧氏從此便不會再對蘭庭信任不疑。
但木末卻絲毫不覺快慰,她甚至剛一回到東風館,竟然便生懊悔。
因為她無法控制一個魔障般的想法。
如果,蘭庭真對顧氏,是傾心相許……
他已經經歷了這麼多,母親的苛責,祖父的逼迫,那麼艱難的歲月他獨自煎熬過來,為了知交好友捨生忘死,他還受不受得了好友和髮妻的背叛?
如果他心生絕望。
那不是木末所期盼的。
但也許萬一……所有的打擊都不至於徹底摧毀,只是讓蘭庭儘早看破這權鬥場詭變的人心呢?也許萬一,他下定決心迅速抽身,終於堅持初衷,從此遠離廟堂權場,逍遙于山林曠野。
所有的噩夢就此終結,他才能真正贏回恣意與歡愉。
我們才是一樣的人,我等你,等得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疲憊和絕望了。
所以我才更不能放棄,不能眼睜睜看你泥足深陷,再也無法擺脫這些汙穢和糾纏。
蘭庭,我只望你能早些清醒。
不要再為這世間所謂的親情禮法綁縛了你的手足,人生而自我,給予生命的是大道自然,不是父母高堂,孝道只不過皇權加賦的桎梏,更何況父母之命的姻緣,你一直懂得這樣的道理,所以我堅信有朝一日,你終能擺脫桎梏。
直面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