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被處斬的那一日,她把那株秋海棠移栽到了自己的值舍前,而這一處院落,從此荒蕪。
但這個地方對她仍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今日她便擇了這裡,痛斥秦諳是多麼的不自量力豬狗不如。
此時她冷冷看著隨她身後步入此間的男人,豎起眉頭剛要開罵。
秦諳已經重重一巴掌刮在了福安的臉上,當即把這個不可一世的宮人扇得摔倒,他上前,鞋底踩著福安的面頰:“別自作多情,當孤王稀罕你這樣的庸脂俗粉,擺出那副烈女貞婦的形容來還真是引人發笑,福安是吧,你知道孤王想要‘寵愛’你想了多久了?”
鞋底終於移開,秦諳蹲著身,手指鉗起福安的面頰,看她嘴角滲出的血跡,眼底終於有了笑意:“我家王妃第一次入永寧宮,向鄭氏奉茶,就是你在她的下跪的蒲團裡藏了銀針吧,這手段你用得極其熟絡的,也不少用在孤王身上,永寧宮那婢女環兒,不過是對孤王笑著說了幾句話,你怎麼對付她的?用金簪子戳爛了她的嘴,一日十餘回,用滾水潑她傷口,她嘴上的傷口非但不愈,還因腐潰引發炎症,就這樣生生被你折磨而死,孤王當時便想你這樣狠毒,可無比適合當孤王的玩物。”
“你怎麼不笑啊?”秦諳從懷裡摸出匕首,用自己的牙輕輕一咬,利匕出鞘,那冷厲的刀鋒,於是成為他手上的畫筆,在福安臉上“畫”出“笑容”,鮮血染了手掌,女子的慘叫聲終於再難忍耐,但這當然不足夠讓秦諳心軟停止暴行:“對我笑便是死罪麼?怎麼辦?現在你也衝我笑了呢。”
“還有你這雙眼睛,怒視人時著實美妙,孤王甚愛,所以,先取一隻留作記念可好?”
冰冷的刀鋒,再次直逼福安的眼珠。
——
吳氏其實知道福安今日斷然不會再有生機,她也未必不知根結所在,所以叫來別苑裡剩餘不多的這些死忠心腹,仍以永寧宮宮令的口吻發號施令:“情勢迫人,小殿下已經送去了秦王府,大事告成前,我們不得不對秦王忍氣吞聲,你們一定要謹言慎行,魏國公已然被奸徒迫害,魏國公府也已被弘復帝抄家滅族,大事成前我們沒有依靠,秦王若要加害我們,我們毫無還手之力,福安的教訓,我們都要謹記於心。
但我們不能灰心,不能絕望,因為貴妃仍在小殿下仍在,只有當貴妃贏獲太后尊位,才是我們報仇血恨之時。”
沒有眾志成城的高呼響應,現場一片死寂。
吳氏知道這裡的人和她一樣,說到底也和福安一樣,他們不是不知道勝算甚微,但絕不可能苟且偷生,一直忍聲吞氣下去。
秦諳再出現時,手上血跡已經清洗,那染血的外衣也換了一件。
“好了,吳宮人,是該談正事的時候,令牌和聯絡處你都好生交告予我吧,你總不想,看你們尊貴無雙的鄭娘娘也被我當作牲畜不如的東西折磨欺凌。”眼底的森冷已褪,脖子的青筋也消,秦諳似乎恢復了尋常的溫文與謙和,如果忽視他這時的口吻的話。
“奴婢絕對不會將令牌交給秦王,奴婢相信秦王也不會樂意與我們拼個同歸於盡,讓太子秦詢和趙蘭庭等人坐享漁翁之利!但奴婢答應秦王,秦王想如何行事,奴婢會交待隱衛執行,奴婢也想提醒殿下,尊貴妃為太后是我們最後的條件,小殿下畢竟為貴妃懷胎十月所生,是貴妃和殿下的骨肉,我們不是殿下的敵仇,福安冒犯殿下,她乃死有餘辜,奴婢擔保今後,凡鄭門餘部無人膽敢再對殿下不敬,我們唯一的條件,便是殿下必須敬重貴妃。”
秦諳盯了吳氏一陣,到底是笑了:“也罷,那你可聽好我的交待了,第一件事,別讓福安死了,過幾日,孤王還會來此‘臨幸’……”
待秦諳離開後,嬌杏的一縷亡魂才飄離這處別苑,自是直往太師府斥鷃園,而這日春歸正好在接待從江南遠來的客人,不是別人,是蘭心姑娘的未來夫婿周小郎。
原本蘭心已經除服,周家大可請期了,無奈趙都御的意思仍然不願讓妹妹太早出閣,又兼周家也有送周杰序寄籍京都參加鄉試的想法——周、趙兩家門第雖然說不上不般配,但蘭心也的確屬於低嫁了,周父對周杰序的文才還是有些自信的,所以認為,倘若周杰序能於順天府舉行的鄉試中舉,多少也能彌補門第存在的不足,誰讓江南雖然也數才俊聚集之地,但論大比,應天府確然不能與順天府相提並論,後者的含金量才是天下之首。
當然更重要的是周杰序的制藝若能得三元及第的趙都御指點,儼然更有金榜題名的機遇,或能更早得到趙都御的賞識,早些把準媳婦娶回家,那才真是四角俱全了。
所以周杰序就這樣被父母大人“打包”送來了京城,寄宿在未婚妻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