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吧!”
——這一聲共同炸響在渠出和春歸的腦子裡,而後軒窗之外,桂花樹下,不可一世的男子再度現身,仍是黑袍沒足、銀髮懸膝,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彷彿風聲雲移都發生剎那凝滯。
玉陽真君。
他旁若無人般直接穿牆而過,當背光而立,瞳孔裡針尖大小的金芒竟攸而擴張,有若流金刺焰。
渠出打了個肉眼可見的冷顫,連形體都似乎變淺變淡了。
“我的術法已經收回了,你再不走,就當真要魂飛魄散了。”玉陽真君輕輕一揮手。
渠出甚至不敢和春歸道別,便如一道殘影穿過牆就不見去向了。
“日後由本神君親自來當顧宜人的耳目,顧宜人但凡有求,只需轉念即可。”玉陽真君撂下一句讓春歸都忍不住嘖嘖稱奇的
話。
“區區一介凡夫俗子哪敢勞動玉陽真君?”話雖如此,但春歸儼然並不當真覺得受寵若驚。
“顧宜人不是大發慈悲心,執意不肯誤了渠出的輪迴麼?而今又無合適的亡魂供顧宜人差遣,要非本神君親自出馬,顧宜人打算怎麼解救蒼生之困厄?”
“神君不是自稱干預天道會影響修行麼?怎麼捨得為了凡夫俗子承擔天譴了?”
“本君自然掌得分寸,不勞顧宜人費心。”
“那我要讓人神君直說,誰才是將引天下大殃的元兇呢?”
“這便是顧宜人不知分寸進退了。”玉陽真君冷笑:“本君只不過會助顧宜人解魂靈之妄執而已,其中線索,仍需顧宜人自己參破。”
春歸便不願多搭理他了,打了個呵欠,照舊躺上軟榻去閉目養神。
但她當然是睡不著的,數十息後再睜眼,果然不見了玉陽真君的身影。
這晚上蘭庭直至夜深都沒有回到安平院,還是春歸遣人去請,才把人叫了回來,她簡單敘述了藏丹鬧出的這番事故,蘭庭聽後半晌才嘆口氣:“是蘭心種下的孽因,卻險些累及輝輝。”
“慶幸的是藏丹隱忍了這許多年,並不僅僅想圖二妹妹的性命而已,也只有這回來了金陵在吳王宮裡才被等到了時機,動手之前又先留下了破綻,但就算我沒有發現馮鴻這條線,在吳王宮裡也會小心防範,尤其是入口的飲食,藏丹想害我性命是不能夠的,倒是二妹妹十分僥倖。”
如果藏丹只想讓蘭心死,恐怕早就得手了。
“真要是那樣,也是蘭心自遺其咎,但望她經過這一回激變,當真能受到教訓。”蘭庭雖也覺得後怕,但也知道這絕非藏丹一方的過錯,倘若不是她的姐姐因蘭心而死,又怎會發生今日之事。
“我今日一再要求二妹妹處治藏丹,就是看她有沒有心生悔愧,慶幸的是二妹妹經阮中士教引,確然扭轉了心性,否則她今日只怕仍然恨不得把藏丹千刀萬剮,怎麼也說不出饒恕的話。”
“阮中士雖有功勞,也多虧輝輝廢心了。”蘭庭由衷道:“說來也都怪我疏忽,當初早該把藏丹調離二妹妹左右,我明知她是斂朱的血親手足,應當想到她會心懷怨恨的。”
但一來那時他剛剛接任家主之位,祖父又是新喪,心情沉鬱不說又還有一堆外務操心,著實便沒有留意失足落水的丫鬟竟然還有一個妹妹,後來雖知道了這件事,藏丹卻已經被蘭心提拔為大丫鬟,蘭庭見藏丹性情怯弱,著實不像懷恨的模樣,又以為蘭心到底因為心懷愧疚才對藏丹另眼相看,就不便橫加干涉了。
這些年藏丹也確然把怨恨埋藏得極深,絲毫沒有透露惡意,甚至還時常勸誡蘭心,起初連春歸都被她瞞騙過去了。
蘭庭於內務上關注有限,就更沒有察覺隱患了。
“這次多虧了輝輝。”趙副使越想越是後怕,竟然把面孔埋在春歸的頸窩裡老半天連動彈都不動彈一下。
直至呼息寧長,就這麼僥倖著疲倦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