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熙和殿。
皇上一臉親和的笑容:“眾位愛卿請坐,這不是在大殿,用不著那麼拘束。”
大福子公公已經讓小太監們端來了椅子,還特別給西北大將軍樊老將軍端來了舒適的、墊了軟墊的靠椅。
一旁陪坐的書傑會心一笑:皇上如此體貼細心,他的大將們能不死心塌地地忠於他嗎?自己的父親夏霖軒不也是如此?下一任君王也不知道能否做到這樣?德妃所處的三皇子目前最大的資本就是有所謂“賢德”的美名,可惜,在書傑看來,痕跡太重,倒不是那麼自然了。
樊老將軍看著書傑笑問:“這位一定就是永平侯了,侯爺果然是年輕有為、名不虛傳。”書傑是整個宮殿裡唯一帶著兵器(腰繫軟劍)的人,而在皇上跟前能夠坐著的帶刀侍衛整個大周就只有一個,即永平侯夏書傑。
書傑行了一抱拳禮:“老將軍過譽了,晚輩對老將軍一向景仰,您不嫌棄的話,稱呼我書傑即可。”書傑二十歲生辰的時候,皇上突然來了興致,要親自給書傑取字,想了好一會兒,結果大筆一揮,還是“書傑”兩個字,笑稱因為這兩個字實在好。
樊老將軍撫著已有些花白的鬍鬚豪爽笑答:“好,好,書傑,老夫便倚老賣老,將書傑當自己晚輩看了。不瞞你說,老夫在邊關也久仰書傑之名,因為有了你這個文武雙狀元,人家都不好再說我們這些武夫都是沒文化的人了,哈哈哈。”
皇上今兒興致很高。也湊趣道:“樊老將軍過謙了。誰敢說老將軍沒文化。朕第一個不依。書傑你可知道?老將軍一手字幹勁流暢,可與許多大儒媲美呢。”
……
君臣幾人相談甚歡,書傑卻敏銳地感覺到一雙視線時不時熱切地投在自己身上,其實不只現在,剛才在大殿上那麼莊嚴的時候,他都感覺到有人在熱切地注視著他。可是那人反應也非常快,他一抬眼,那視線就消失了。始終捕捉不到。因為感覺不到惡意和殺氣,書傑也就沒有糾結其中。只要皇上在,書傑這個一品帶刀侍衛的注意力定是投在皇上身上,感受著可能來自任何角落的殺氣。
皇上詢問了一下樊老將軍家裡的情況,又看著其他幾位將士笑道:“你們四位都是樊老將軍點名帶進京來請賞的有功之臣呢,呃……對了……你們哪位是雲德清雲把總?不容易啊,老將軍在摺子上說你是七品把總做著副將的功績呢。英雄不問出處,你將資料報給戶部,赦免了直系一脈的流放之刑吧。”
“雲”把總?流放?書傑的心咯噔一下,凜神屏氣。會是……嗎?還是隻是巧合?
只見坐在樊老將軍身旁的一位中年將士倏地起身,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罪臣雲德清叩見皇上。罪臣斗膽,請求皇上給予‘倚功換恩”的機會。”
“倚功換恩”是當今皇上新創的恩典之法。
按照大周開朝皇帝頒佈的法令,流放罪臣的後代,如能取得軍功,並有從二品以上大將軍舉薦的,可以解除立功之人直系一脈的流放之刑,並可擔任正五品以下官職,否則無論多麼驍勇,在軍中最高只能升到七品把總。
而“倚功換恩”是這樣的,上述立功之人如果認為自家當年的定罪有冤屈,可以放棄上述恩典,申請重新核查。但這是很有風險的,如果核查後維持原有的判定結果,立功人“功”沒有了,只剩下“罪上加罪”,將被當眾處斬。還有,複查期間,申請複查之人將被囚禁,直到複查結束。
所以迄今為止,還沒有人申請過這一恩典,一來大軍功不是那麼好立的,二來少數立了軍功的流放罪臣後代也不敢冒險,既然能解除刑罰,又何必計較是不是有過罪?申請重查容易,平反可就沒那麼簡單了,時間久遠,即使當年有證據,也早沒了不是?而流放多年,人脈更不及當年。自古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皇上直直盯著雲德清的臉:“雲德清,你可是想好了?朕今早調了你們雲家的資料看了一眼,那已經是34年前的案子了。現在這樣,解除了流放刑罰之後,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妻子兒女就可以回到中原,除了三代之類不能參加科考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你只要有能耐,也可以官至五品。雲德清,你真的考慮清楚了?朕的複查旨意一下,你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臉上沒有絲毫猶疑,雲德清再給皇上磕了一個頭,堅定地說道:“罪臣絕不後悔,罪臣拼命殺敵,一是秉承父親家訓,忠君報國;二是可憐父親一片忠心,卻遭人陷害。罪臣之父已經年過花甲,心心念念有一天能洗清罪名,讓皇上看到他的忠心,說就是死也瞑目了。罪臣身為人子,又豈能放著父親的冤屈不訴,只顧自己安然為官?罪臣再次請求陛下,給罪臣一個‘倚功換恩’的機會。即使……罪臣已經盡力,死而無憾。”
樊老將軍動容道:“陛下,微臣願為雲把總作保,求陛下成全他。”
同雲德清同來的其他三位同僚也跪下:“皇上,臣等都願為雲把總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