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奶奶堅持把我送到了公交車站，硬塞進包裡許多吃的。

“分給同學吃，去學校記得好好吃飯，我們離又瘦了。”

世界上的分別場面真是不容小覷，彷彿下一秒就涕泗橫流。

突然想起朱自清的背影中父親送別兒子的橋段。

我慢慢地、慢慢地瞭解到，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的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訴你：不必追！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與親人，朋友告別的。

一次又一次，週而復始，春夏秋冬。

回學校的第一件事我就去找了周老師。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雖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另外你幫我告訴許諾，我過得很好，以後請他不要再替我操心了。”我誠懇的一字一句說完的時候，周老師似乎很意外。

見到洛詩的時候，她似乎還在生氣，見我低下了頭，“這包裡的吃的都是帶給我的吧。”

洛詩順勢接過我手裡的揹包，拉著我的手，“下次不準不接電話，不準懷疑我。”洛詩霸道的命令我。

“好啊，我下次再犯錯了你就永遠都不要理我，最好讓我孤獨死。”洛詩佯裝生氣的瞪了我一眼，“呸，呸，呸。”

少女們的感情像是張弛有度，成為頹廢生活裡的一道光。

周老師繼續帶課，大家都心照不宣式的保持著距離，甚至成為陌生人。

我放棄了考研的打算，已經在準備找實習工作，即便知道明年是要回去的。

洛詩和林陽每天蹲在圖書館裡，互相鼓勵考研。大家只有上公開課的時候，會坐到一起聊聊天，約著吃食堂的刀削麵。

夢裡幾乎不再夢見許諾，我最後一次去監獄裡看許叔叔的時候，他明顯老了許多。

“許叔叔，我以後不會再來了，我和奶奶還是很感激你。”許叔叔好像要從我眼睛裡看出這句話的真假，我只是微微一笑，“其實許諾很愛你這個爸爸，他總是做出許多出格的事情引起你的注意，包括和我粘在一塊。

希望你們最後重歸於好。”

今天的天氣似乎不錯，天高雲淡，遼闊廣遠都形容不來，我在路邊買了洛詩最喜歡吃的糖炒栗子，付錢的時候看見了穿著西裝的徐素。

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看他，不得不說，真的很帥。他選擇了律師專業，已經找到不錯的實習工作，發現避無可避，我只能硬著頭皮，滿臉堆笑的問他，“很帥啊這一身，工作找好了？”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主動開口說話，怔愣了一會，“嗯，在廈門，很遠的地方，明天就去工作了。”

我看到了他下巴輕微的胡茬，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和徐素那麼近的距離，尷尬的低下了頭。

“那隻貓，我替你送給一對新婚夫妻了，他們看起來很喜歡它，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啊，你有決定權的。”

“可是沈離你知道嗎？我對貓毛過敏，高中的時候有一次班長帶了一隻貓在班裡，我過敏去了醫務室。”徐素很平靜的說完，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我想起來那時候大概我一心只撲在許諾身上。

“對不起啊徐素。”我滿懷歉意的開口說道。

“給，你最喜歡吃的芒果味的冰淇淋，很難買到的。”徐素很艱難的擺出一張笑臉。

“一起回學校吧，怕是以後不會再見面了。”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好像有一種故作輕鬆的姿態。

我看著他的背影竟然有說不出的難過，不知不覺我們認識已經五年了，這是我無數次覺得虧欠他，所以這次該讓我目送他的背影了。

“你的頭髮亂了哦。”想起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在回宿舍的樓梯上了，這是我和徐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對我說的話，那時候只覺得他輕浮，只會打趣女生。

今天他又說了這句話，嘴角卻是苦澀，所以這句話一定別有深意。

開啟手機在百度上查了查，心裡卻咯噔一聲，這句話出自村上春樹的短文《如果我愛你》，原文是，如果我愛你，而你恰好也愛我，你頭髮恰好亂了的時候我會笑著替你撥一撥，然而手還留戀在你頭上多待幾秒。但是如果我愛你而你不巧的不愛我，你頭髮亂了我只會輕輕的告訴你，你頭髮亂了哦。

我不知道的是徐素跑了好幾條街才買到我最喜歡吃的芒果味的冰淇淋；他最後還是接回了那隻貓，養在身邊；聽說我和周老師的事，第一時間從法國的交流會上趕回來找我，甚至打了無數個電話。

鏡子裡的女孩流了很多眼淚，最後用袖子擦乾，她知道自己不會再遇到這麼愛他的男孩了，等她徹底想通趕到機場的時候，那班飛機已經提前起飛了。

沈離站在諾大的機場裡，手放進兜裡摸到幾塊糖，只覺得渾身顫慄，以前低血糖的時候，徐素總會隨時隨地就從兜裡掏出一塊糖遞給她。

所以徐素是什麼時候把糖塊放進自己的兜裡？沈離望著頭頂上方起飛的飛機，喃喃了一句，“再見了，徐素，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替你撥一撥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