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溫太醫示意顧長明將手中的藥箱放下來:“老顧的情況有些玄妙,你怎麼看?”
“他說他是提刑司的顧大人,而且很清楚身在何處,需要面見皇上。”顧長明分析的很有條有理,“說明他的思維沒有問題,身份名字也沒有問題,他只是缺少了一段記憶。”
老溫太醫的眉角一動:“你倒是反應特別快。”
“從他提刑司卸任到今日,快六年了。說起來一句話帶過,然而一個人缺失六年的記憶實則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顧長明憂心忡忡道,“而且孫友祥怎麼會咬死人?”
“先不要管瘋子的行徑,既然是瘋子,行為舉止不能以正常人來思考,誰也不明白他們的腦袋裡發生了什麼。我曾經見過一個病人,發病的時候差點用刀把家中老小全部砍死,幸而被人阻攔及時,經過一段日子診療,清醒過來後,他說發病時,看出來的那些都不是家人而是食人的怪物,如果他不拔刀就會死在血盆大口之下。”老溫太醫將藥箱中的鹿皮卷取出,展開,裡面整齊碼放著一百多支長短大小不一的金針,“先讓老顧醒轉過來,既然他頭腦還算清醒,我們可以有跡可循的問一問。”
小鳳凰若有似無的換了個角度,正好是把那個侍衛的視線遮擋住了一個死角,反正牢門是關著的,他們更不可能劫獄,對方先是一怔,倒是沒有想得太多,任由他們替顧武鐸下手醫治。
“小顧,要說冷靜,這是你們家的美德還是遺傳?”老溫太醫邊施針,邊打趣問道。
“其實是面癱。”顧長明不動聲色的回道。
小風換在旁邊嘴角彎了彎,到了這個時候兩人還有興致說笑,也是難得了。
“老顧怎麼肯承認呢?”老溫太醫將金針逐一紮入顧武鐸頭部的要穴,見小鳳凰從旁看得目不轉睛的,“丫頭想不想學這個?”
小鳳凰用力點點頭道:“這個好,就學這個。”
“讓你從頭開始背誦什麼湯頭歌,藥方子的確不太適合,要知道藥童都要背三年,你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但是我看過你心細手穩,而且大膽不怯,適合學這個。”老溫太醫等於是手把手教她,把最好的視角留給她,再把金針逐一取出。
小鳳凰很自然的接過金針,按照原位放回鹿皮卷中,無一出錯。
“老顧,大夢初醒的感覺如何?”老溫太醫捋了捋鬍子笑著問道。
平躺不動的顧武鐸,眼簾急速抖動兩下,驟然睜開,乾脆利落的坐起身來:“老溫,你來了。長明怎麼也在這裡?”
他的問題問得很急,而且他很快發現哪裡不對勁:“老溫,你最近是出什麼事了,怎麼一下子像是蒼老了五歲都不止?”
老溫太醫的鬍子抖了抖,讓出位置給顧長明,有些相信侍衛說的話,這個話多還不中聽的人果然不太像是印象中的顧武鐸了。
“父親。”顧長明壓低了聲音,小鳳凰更是識趣的站起身來,走到牢門的柵欄處,故意向著那個侍衛微微笑。
“他們不認得你。”顧武鐸的思考能力果然沒有退步,立時看出尷尬之處在哪裡。顧長明是用其他身份混進來的,“那位是老溫的徒弟?”
顧長明見他根本不認識小鳳凰,一想也對,沒有了六年記憶又哪裡來的小鳳凰那個人。他當下點了點頭,老溫太醫已經正式收了小鳳凰為徒,是千真萬確的徒弟了。
“那你目前也是同樣的身份了,我想要見皇上問清楚,為什麼把我打入天牢,他們卻一味在敷衍我。”顧武鐸只差要上前來拽顧長明的衣袖了,“你出去立時想辦法,無論如何要把話帶到宮中,帶給皇上去。”
“我沒有法子的。”顧長明心說如果在六年前,他怎麼可能說見皇上就見皇上呢,父親說話的速度比平時快了許多,讓他有些不太習慣。
“也對,你要見皇上不是那麼容易的。我書房中……”顧武鐸再次停住口,顧家的家規是除了他之外誰也不能進入書房的,哪怕是緊要時刻。
“父親,你有沒有感覺到哪裡不妥?”顧長明見他的一言一行雖然略顯彆扭,還算是正常,這種病症可能是腦部要害受損後的臨時症狀,他看老溫太醫不像是很緊張的樣子,應該沒有大礙。
“他們覺得我吵得太兇,對我下了暗手。我雖然身在天牢之中,畢竟還是提刑司的本朝官員。”顧武鐸見對面兒子的表情,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怎麼?難道我說錯了話?”
“你在六年前已經從提刑司辭官回家了,當時皇上竭力挽留,你卻是鐵石了心腸一般,怎麼都不肯回頭。皇上為了留下退路,特意宣旨說是讓你回家靜養,如若有朝一日想要復職,再進宮面聖。”顧長明對於當時的情況瞭解也是有限,能夠說的也只有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