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曲陽縣本就是得到師兄的口信來等人的,他如今在開封府等我。我肯定是要過去的。”顧長明被孫友祥問得一怔,他真的沒有要特意為了護送柳竹雪走一次開封府的想法。柳竹雪雖然是個貌美的姑娘,卻有足夠自保的能力。她能從開封府過來,就能原路回去,不過是正好順道結伴。
“那你就沒有問過柳姑娘,為什麼會離家出走?”孫友祥最初沒有多想,柳竹雪是定遠師太的高徒,跟著師太也出過遠門。漸漸的,他覺得不對勁,柳竹雪有種變著法兒不想走的意願,似乎想要遠遠避開開封府。偏偏開封府少尹那邊一點兒訊息沒有,千金閨秀有家不歸,柳大人半點不著急?還是說有更加不方便提及的原因,只能私下偷偷找尋女兒的線索。
“這是柳姑娘的私事。”顧長明說得很客氣。
在旁邊始終默不作聲的戴果子,濃眉一挑。顧長明說話喜歡說一半藏一半,在他看來不知道是什麼貴公子的怪毛病。關於柳竹雪的這個,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顧長明知道內中蹊蹺,卻特意為柳竹雪保密,好像這秘密一下子成了只有他們彼此知道的存在,讓戴果子很不舒服。
顧長明接收到戴果子略有挑釁的目光,哪裡還有不懂其心事的道理:“回頭路上你自己問就是。”
我要是問得出口,我用得著等你說……戴果子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又給嚥了下去,不能讓顧長明太長臉,他寧願一直不問,等真相自己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那個受傷的女賊,傷勢恢復的如何了?柳姑娘一走,又要找人來照顧她。你也知道我這種小官職,很快會有人接手,她在縣衙裡住不久的。”孫友祥本來想讓他們帶著人一起走,省的麻煩。想想她受的傷這樣重,再著急趕路的話,不說舊傷復發,還要成了另三個人的累贅。
“孫大人不用擔心這些,其中的權衡利益,我剛才分析給她聽過。她若是有心人,不會讓孫大人為難的。”在顧長明看來,那個小鳳凰極有主見,要是把他的話聽進去,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果子,你過來。”孫友祥苦笑了下,即將要辭官走人。前一刻還在替這些年輕人擔心該如何說再見,他們的適應能力卻遠遠勝過預算。已經把要做的發展都規劃出來,欠缺的不過是一句道別。
戴果子雖然一心要護送柳竹雪,心中畢竟對孫友祥更放不下,聽到一喊出自己的名字,連忙快步走到孫友祥面前,蹲下來像個孩子一樣仰頭看著對方:“大人,一年的時間很快,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跟著顧公子,他也不會虧待你的。”孫友祥閉一下眼很快又睜開,裡面的各種複雜情緒統統被洗刷乾淨,“既然答應了就要說到做到,你們去吧,我就不相送了。”
戴果子嘴巴開開合合幾次要說出我哪裡都不去,我要和大人在一起的蠢話,強行忍住吞了下去。他忽然在原地給孫友祥重重磕了一個頭,不等其有所反應,躍身而起比顧長明離開的更快。
顧長明知道果子萬千不捨,但是孫友祥肯定更希望果子出去走一走闖一闖,而不是跟著一起歸隱鄉間。
戴果子走出很遠,都快要到縣衙門前,方才吸了吸鼻子道:“你知道嗎,我已經不記得親生父母的長相,不記得他們說話的聲音。我一直把孫大人就當成我的爹。”
顧長明特別安靜,明白果子要的是一雙善於傾聽的耳朵。
“在親爹出事的時候,我隨著你去而去,算不算大不孝?”戴果子自嘲的一笑,他平日裡總是笑臉迎人,看著格外討人喜歡。今天的笑意中說不出的苦澀難堪,“他說不願意帶我回鄉,是怕我守不住寂寞吧。”
顧長明依然不說話,一雙眼瞭然的望著他,鼓勵他把那口鬱結之氣統統都說出來。
“我剛才想了想,真讓我去鄉間種田,大概真的不行。”戴果子很有些自知之明,他性格跳脫頑劣。在曲陽縣裡仗著孫友祥的庇佑,橫向霸道慣了,連顧長明都一度沒有放在眼裡。如此這般,怎麼可能真正收心,“跟著你出去走走看看,走了。”
戴果子才撐起來的雄心壯志,在聽到柳竹雪在不遠處發出的一聲尖叫後,完全崩壞。
顧長明看著果子跑得飛快,然後察覺出身後有人在默默注視著自己,視線灼灼。等他轉過身去,卻是空空一片沒有人,沒有目光。他知道是誰,也不點破,疾步跟著戴果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