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習慣等價交換的人。”奧黛麗輕聲說。
“……挺好的,那讓我們來‘等價交換’吧。”
道格拉斯緩緩點頭,放鬆地笑了起來:“現在不管你用什麼方式,非凡能力還是通靈都無所謂,你能從我腦袋撬出多少情報,就反過來給我多少——怎麼樣?”
說著,他抬起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這個動作充滿了挑釁的味道——實際上,奧黛麗也確實感受到了輕微的敵意和嘲諷,不過她分得清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倒不如說,如果道格拉斯從表情到肢體的每一處語言都在表達友好,才是最不合理的事情。
她也看得出來,對方並不相信自己聲稱的“等價交換”,這個舉動傳遞出的主要含義是他不介意在交換情報這件事上吃點小虧。
可是看著擺在桌上的“蠕動的飢餓”,奧黛麗還真沒辦法光明正大地佔這個便宜。
這件封印物的出現打破了計劃和預料。
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是這個時刻?為什麼是這個人?奧黛麗長久地審視著道格拉斯,半晌後,才側身對“魔術師”小姐示意。
道格拉斯是她親身接觸的第一個“穿越者”——這是他們生造出的發音古怪的自我稱呼——但,不是佛爾思接觸的第一個。
在因蒂斯,在“神秘女王”的暗中支援和“塔羅會”的配合中,一個屬於“穿越者”的隱秘組織已然逐步建設起來。如果要從塔羅會中選出一個“穿越者”專家,就連“隱者”女士也沒辦法和佛爾思競爭,畢竟前者現在還漂在海上,處於“摩斯苦修會”的監管下,沒找到登陸因蒂斯本土的機會。
此時,佛爾思身前正有本半透明的朦朧書冊攤開。小說家那沾染了些許菸草氣味的修長手指搭在記錄了“偷竊”能力的某頁上,猶豫著要不要直接把理論上是塔羅會私產,呃,塔羅會成員私產的封印物“偷”過來……
不,是“偷”回來。
阻止她把想法付諸現實的,除了奧黛麗小姐的示意,還有再一次附耳而言的靈性直覺:不能偷不能偷不能偷不能偷不能偷……
於是佛爾思滑動手指,蔚藍眼眸在書頁撲簌簌的翻頁聲中閃動起金色碎波,她的意識如同一尾無形卻靈巧的游魚,躍入了潛意識大海。
首先是“虛擬人格”——安全起見,這一步是由奧黛麗這個真正的“織夢人”來操作。佛爾思從最簡單的“讀心”開始,首先確認對方沒有明確敵意,再接上“心理暗示”和“心理學隱身”,緩和稍後入侵潛意識大海會產生的本能反抗,最後是“夢境穿梭”……
這在最大程度上規避了可能產生的意外。無論是被汙染還是遭到靈體及精神體的攻擊,有“虛擬人格”和奧黛麗做雙重保險,佛爾思都有餘地去應付。
如果直接讓奧黛麗自己上陣,一旦遭受汙染而不自知,沒有塔羅會成員能夠發現——“觀眾”也許是最不容易失控的,但失控起來,一定是最難治的。
在兩人操作之時,身材矮小的休手持武器擋在最前方。當然她的多半的精力都放在“蠕動的飢餓”上。要知道拿著這件封印物的“世界”先生可是能一週搞到三份半神特性。拿著“蠕動的飢餓”的序列八當然不會比“世界”先生恐怖,但足以使她提起百分之百的警惕。
好在體感上只過去了不到一分鐘,休就聽到身後佛爾思長長的呼氣聲。
頭一次去潛意識大海旅行的“秘法師”整個人癱在了沙發裡,抬手捋了一把有些汗溼的額髮。
她目光復雜地瞥了眼尚未擺脫催眠狀態,眼神失焦的道格拉斯,隨後轉向兩位好友,嚴肅說道:“他,他是鐵血十字會……不,準確的說,是‘戰爭之紅’的成員!那位自古老年代復甦的‘紅天使’,很可能就在弗薩克……”
休的眼睛微微睜大,專心傾聽。
在“愚者”先生的安排中,她負責追尋“紅祭司”途徑三份序列一及唯一性的下落。
“還有,‘倒吊人’先生提到過的,發生在弗薩克耶託奈夫城的事件,艾文.湯伯森的確是主要推手。而道格拉斯當時以‘戰爭之紅’成員的身份出現在耶託奈夫,阻止了事態進一步惡化……”佛爾思按住額頭,回顧在潛意識大海中見到的那些一幕又一幕飛快閃過的場景,努力從其中提取出客觀可靠的部分。
抬起手用戲法在空氣中勾勒出了兩幅簡單的畫相,她對休說道:“道格拉斯見到過‘戰爭之紅’的兩位半神,序列三的託尼.唐恩,序列四的安德森.胡德……”
“託尼.唐恩……鐵血十字會高層之一。”名字加上相貌,使得休迅速對上了自己手頭的情報。
由於鐵血十字會的理念是超凡現世,非凡凌駕於普通人之上,因此不少成員的行事風格都較為張揚,而託尼.唐恩是其中最為桀驁不馴的那一個。
她隨即微側頭部打量著另一個畫像,卻是皺起眉頭:“安德森.胡德不在我掌握的鐵血十字會成員名單裡。他,他之前是不是冒險家?號稱‘迷霧海’半神之下最強冒險家的那個?”
為了調查,她藉助軍情九處的渠道陸陸續續收集了不少“獵人”相關的資料,對近兩年內活躍在世界各處的中高序列獵人們有了相當多的瞭解。
“……我不知道。但安德森.胡德讓這傢伙幫忙寄了一封信,寄給,寄給羅思德群島,拜亞姆愚者教會,‘神使’達尼茲.迪布瓦,並要求後者將內容轉達給‘冰山中將’。”
順便,神使閣下暗戀他之前的船長“冰山中將”,安德森.胡德似乎也有點那個意思……佛爾思默默咀嚼著無意間得來的八卦,但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信是在貝克蘭德寄出的,如果一切順利,下週,神使閣下就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