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曼麗做了個夢。
夢裡有個男人,一直不曾看清他的面貌,卻清晰聽到他的話語,
如潺潺流水,
舒服地流過曼麗全身,格外溫暖,怡人,叫人依戀……
他說,他喜歡《富春山居圖》,
他說,宮廷畫院的作品是典雅的、富貴的、嚴整的、豪華的、細膩的。什麼都是了,只缺少“一點點”別的什麼。別的什麼呢?那就是,缺少獨立的自我,因此也就缺少了生命的私語、生態的純淨、精神的舒展、筆墨的灑脫。《富春山居圖》正是有了這“一點點”。便產生了魔力。
他說,他佩服黃公望,
他說,公望身有百世之憂。家無儋石之儲。蓋其俠似燕趙劍客,其達似晉宋酒徒。至於風雨寒門,呻吟盤礴,欲援筆而著書。又將為齊魯之學士,此豈尋常畫史也哉。
他跟她講了一個故事,關於公望的故事:
月夜,他乘一隻小船從西城門出發,順著山麓到湖邊。他的小船後面,繫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掛著一個酒瓶,拖在水裡跟著船走。走了一大圈,到了“齊女墓”附近,他想喝酒了,便牽繩取瓶。沒想到繩子已斷,酒瓶已失,他就拍手大笑。周圍的鄉親不知這月夜山麓何來這麼響亮的笑聲,都以為是神仙降臨。
為什麼要把酒瓶拖在船後面的水裡?是為了冷卻,還是為了在運動狀態中提升酒的口味,就像西方調酒師甩弄酒瓶那樣?這似乎是他私屬的秘方:把酒喝到口裡之前。先在水裡轉悠一下、親近一下。沒想到那天晚上,水收納了酒,因此他就大笑了……
曼麗醒了,
睜開眼注視著一個點怔愣了半天,
醒來,
那聲音依舊如纏綿的情絲悠遊漫身,讓她覺著甜蜜,覺著無盡的愛戀……
忽聞身後悉悉索索,
曼麗轉過頭來,
溫潤的燈光下,
非常不協調滴,
她看見小課正站那兒使勁兒拽她外套上的紅袖章,有仇似得!
曼麗一下爬起來,“你又在使啥混犢子!”
小課已經穿好了軍裝襯衣,褲子。褲子拉鍊拉好了,褲釦還沒扣上。
小課啊……他這一參軍,是沒誰跟他搶床的,因為他回來的次數少得可憐吶,讓他
“暴戾恣睢”又如何,頂多一晚。第二天天不見魚白他就得趕回部隊。
曼麗生氣除了他一早兒就發神經,還有……曼麗特意看了鐘點,他還不快點!趕不回部隊又夠他吃一壺!懲罰是負重超長距離拉練跑!到頭來,心疼死的還不是曼麗自己……
小課陰沉瞥眼看她一眼,
外套丟過來,
“我看你就是故意磨蹭!什麼時候過來呀!一下這事一下那事,我天天盼著在你知不知道!”
哦,曼麗懂了,
難怪他醬個神經病一大早跟她的“紅袖章”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