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到會等來這樣的回答,這和自己預想的濃情蜜意大相徑庭,手沒有放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沉默了幾秒鐘。
喬真不忍看到他這幅神態,她因為連日奔波和抓捕時所受驚嚇變得有些憔悴,臉色因此變得更加白皙,太陽穴兩旁的青色經脈若隱若現:“你知道的,信任和依賴,不需要藉助這種形式的幫助。吃一塹才能長一智,否則,我是沒有辦法得到鍛鍊的。”
她的臉色慘白,眼神卻滿是堅毅,張臣摯這才鬆開手,憐愛地站起身來,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用雙手抱著她的兩頰,輕輕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問道:“好,工作上我不會再幹涉你。但是,其他方面,你總不能再拒絕了吧?”
不等喬真反應,他就示意她起身,拉起她的手,揣進自己的口袋,穩步跨出麵館,朝住處走去:“今天回去什麼都不要再想,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要押著嫌疑人回正海。”
喬真開啟車窗,白天的風比夜裡的柔和不少,沿路的路途似乎連也不如來時那般崎嶇遙遠,她不由得加快了車速。
父親和當地增派的一名刑警端坐後排,一路不敢放鬆照看著被夾在中間的嫌疑人。經過昨天的治療和檢查,兇手並無大礙,此刻桀驁不馴地皺眉靠在座椅靠背上,雙手被束縛讓他很不滿意。
“昨天休息得還好嗎?”喬真關切地用方言問父親。
“不錯,”喬饒剛的眼神餘光還是鎖定在兇手身上,“昨天談得不錯?”
“我讓他不要工作上不用照顧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的意思呢?”喬真沒有挑明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她想,以父親的經驗和閱歷,不會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不管他的決定對錯,至少能夠看出一個人是不是真心。不是每個男人都願意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來保護自己愛人的。”
喬真莞爾一笑:“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火眼金睛。”
“知女莫若父。很久以前,當年的我和你一樣。”
她驚訝地看看後視鏡裡父親的臉。
喬饒剛很久沒有和女兒如此開誠佈公說起自己的事情了,難免開頭有些窘迫,但他還是努力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我和你媽媽那時候分開,的確也有我的原因。我曾經以為做我的老婆,就該接受我的職業,一味地支援我,但是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她開始尋求我的幫助。”
“爸,這事翻篇了,你當時已經盡力了。”
“沒錯,後來,我是不顧自己的級別和資歷,橫衝直撞地要求參與調查,但是其實,這時候,我們的關係已經變味了,我意識到了她可能會離開我,才權衡利弊之後做出決定,當時,說到底,還是因為種種顧慮,沒有在一開始的關鍵時刻及早介入。”
“所以,媽媽並沒有錯怪你?”
“很多事情,無所謂對錯,而是是否問心有愧。只能說,我在這件事上的選擇,讓她看出了自己在我心裡的地位有多重。”
喬真不解:“那我現在,在你看來,也犯了當年你一樣的錯?”
“當然,人總是當局者迷。現在,由於你過去的經驗,二選一的時候,你更願意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在感情上,你害怕承擔風險,也不願意付出。”
“我是比較慢熱的性格。”
“好的伴侶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只會給你智慧,做你精神上的支柱。”
喬真堅持道:“但這和直接接受幫助完全不同,我更想靠自己來一步步走下去。”
“這一年來,你的成長,每個人都能看到。在這件事情,爸不做評論。但是爸唯一要勸你的是,有些時候,人不要害怕接受,更不要吝嗇付出,只有徹底投入過了,不患得患失,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日後不會後悔。就像你每次抓捕行動時衝在前面一樣,那時,你有考慮如果失敗了會怎麼辦嗎?”
喬真釋然地點頭微笑,車駛過了下一個收費口,前面就是服務區,正好能趕上午飯時間,正南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她的眼神掃過嫌疑人,他一直在聽他們的對話,旁邊的刑警控制著他的手肘,他的上半身幾乎無法動彈,此刻應該已經麻痺失去知覺了。
喬真說話間眼神不時瞟過他,總覺得哪裡有些異樣,這會兒在堵車的間隙,她仔細在後視鏡裡審視著他的表情和衣著,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
他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看上去很緊張,似乎屏住了呼吸。
她看了眼前方的路標指示牌,前路漫漫,她把車打了方向燈,停靠在緊急隔離帶。
喬饒剛不明就裡:“前面就快到服務區了,怎麼現在停了。”
喬真拿起對講機呼叫張臣摯,隨後神秘地朝父親笑:“你說的我都記住了。至於你問的,等會你會知道原因的。”
張臣摯的車穩穩停在了他們的後方,兩輛警車打著雙跳,在日光下如同跳動的音符,又似她臉上若隱若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