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許父終於開口打破了屋內的寧靜。他扭開頭沒有去看許家老三,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將聲音儘量放得和緩:“三弟,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跟我們坦白,商界之中傳得有板有眼的‘許家家主被打入大牢,皇商或換新人’這一假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許家老三聞聲將頭垂得更低,就是之前一直不知分寸的馮氏也在那一番話中懵懂明瞭自己好像是真的犯了大錯,一時驚得緊埋著頭不敢再造次。
“半個月前,皇上秘密召見了我,說只要我將這個假訊息傳出去,就保我家如玉前程無憂。”許家老三道,“我當時不解,皇上卻說不過一個假訊息,就算鬧大了再解釋清楚就好了。”
“皇上他說他的目的只在世言,並不會對我們許家如何。我當時想著,左右皇上納了世言做妃子,也不會虧待於她,何況世言真的入宮的話,我們許家還能多一層防護,加之皇上還許諾如玉的前程,我覺得很心動,就應下了。”
許家老三白著臉,緊張地抬起頭看向許老太君,聲音有些哆嗦:“母親,孩兒也不知道這件事背後牽扯會如此大。”
“好一個你不知道!”許老太君氣得揚起柺杖,若不是許老三隔得遠,那柺棍大概就會落到他身上,“要是世言這孩子聽到這個傳聞跑回來,我們之前所有的心血都白費了暫且不說,就皇上也不會放過世言。如果真的讓世言進了宮,那麼等待我們許家的,就是滅門之禍!”
許如玉本來是有些怨責他父親的,但在之前聽了他父親的一番話心裡頓時五味雜陳。此時許老太君發怒,眾人靜默之時他突然大步上前,走到了許老三身旁直直跪下:“祖母,還請祖母為了自己身子不要再動怒,父親他想必也知道自己錯了。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一起想想應對的法子。”
而此時許如玉之妻羅氏也已走至許老太君身旁,邊替許老太君順氣邊緩和屋內氣氛:“祖母,阿玉說得對。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麼責怪父親都已無用,現在我們一家人都在,大家一起想想辦法出出主意,齊心協力將這難關渡過去。皇上是明君,若是知道世言妹妹已經結親了,或許就不會再執著於她了。”
許老太君拄著柺杖搖了搖頭:“你是不知道皇上的手段,他是明君不錯,可那是在沒人擋他的路的情況下。他從前本是一個不被重視的庶子,後來卻能夠在一群皇子裡脫穎而出,最後力排萬難被先皇封做太子,他的手段怎麼可能簡單啊。”
許老太君說罷又重重嘆了口氣,就在屋內再一次歸入沉寂之時,許父突然站起身來,斬釘截鐵道:“現在皇上暗中已經將許家包圍起來,在世言出現前,我們只能靜觀其變。若是世言真的聽信了那假聞回來了,那就只好……只好……”許父說這話時身子微微發抖,卻還是狠下心,將話說了出來,“只好讓她……讓她自裁了。”
許父說完便轉身出了大堂,留下一屋子的人驚亂紛紛。
而許世言,也和黎雲歸進入了目的地。
此時已是傍晚,籠在薄暮餘暉之中的這個邊陲小鎮倒是別有一番景緻。
只是,此時憂心忡忡的許世言並沒有心思去觀看這景緻,她在一個小客棧前翻身下了馬,在黎雲歸的陪同下,抱著阿諾一起走進了客棧。
而早有機靈的店小二去替兩人將馬帶進後院的馬廄。
黎雲歸在客棧的大廳之中環顧一圈,徑直走向站在前臺算賬的掌櫃,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給我來兩間上房。”
那掌櫃見到銀子頓時眉開眼笑地放下筆,一邊將銀子收入袖中一邊樂呵呵地走到黎雲歸身前:“公子,請隨我來。”
黎雲歸道了聲謝,拉著一旁的許世言隨著掌櫃一塊上樓,邊走邊斟酌著問道:“掌櫃,敢問此地距落霞城有多遠?”
“快馬大約要三日。”掌櫃道,“兩位是外地人吧?”
黎雲歸爽朗笑道:“還不是為了京都那事,累得我與我家妹子這些日子四處奔波,硬將我家妹子累瘦了一圈。”
那掌櫃亦是個爽快的人,聞言哈哈大笑道:“這些時日出入我們鎮子的人多,都是為了京都一事。公子若想在其中脫穎而出,還得多多留心。我們鎮雖沒有什麼特別的產物,可離我們鎮幾十裡地的一個村莊裡,卻是有奇珍異寶。”那掌櫃說著便停了下來,“公子到了。”掌櫃指著兩間房門,笑道,“公子若是有什麼需求,儘管叫小二便是。”
黎雲歸聽罷朝著掌櫃作了一揖,笑著謝道:“多謝掌櫃。”
客套完後黎雲歸卻並沒有急著進房,而是等掌櫃的下樓後才折身去了許世言所在的房間:“世言,你有什麼打算?”
許世言抿了抿唇,抬頭看著黎雲歸堅定道:“父親被關入大牢,奶奶定然是不會再留在秦都的了。所以我們此行,直接照回京都的路走。”
黎雲歸點了點頭:“聽那掌櫃所言,近日多出入這的恐怕都是些衝著皇商之位去的商者。只是若是皇上心思真的在你,你回去恐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