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心魔見狀不由大喊一聲,似是不敢相信般,哆嗦著伸出手想要去觸控阿諾,卻在快要觸及時又立即縮了回來,“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心魔尖叫道,雙手捂著頭渾身發顫。那些流淌在地上的暗紅在她的粉色衣裳上暈開了一片又一片,開成了忘川河畔豔麗的曼陀羅花。
紫愉見阿諾倒在地上立即停了下來,在阿諾另一旁蹲下檢視其情況,而季流火則垂手立在原地,看著地上蔓延的血跡似是在出神。
就在這時那坐在地上的心魔卻猛地抬起頭來,揚手起身飛快朝著低著頭的季流火打去。
“小心!”
只是那心魔距季流火本就近,縱然季流火聞聲立即抵擋也稍晚了一步,加上這是心魔竭盡全力使出的一擊,雖然被季流火化去了五成傷害,卻到底也受了傷被打退了好幾步。
心魔費力吞下湧上喉的血,眼中的血色卻愈發濃厚起來。她聲音詭譎古怪,伴著一陣陰惻惻的笑意:“阿諾只能死在我手上,你們怎麼配傷他!”
心魔說著就要再次出手,卻奈何紫愉已經先行出招將其制住,化出的藤蔓將其牢牢捆綁了起來。
將心魔捆起來後紫愉鬆了口氣,看著季流火有些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嗎?”
季流火搖了搖頭:“無事。”
他說著便朝著紫愉這邊走了過來,在藤蔓上又加了好幾道術訣,確定心魔掙扎不出來的時候這才看向紫愉:“阿諾他怎麼樣了?”
紫愉嘆了口氣:“他的魂體險滅,致使本體重創,恐怕……”
阿諾因著方才紫愉相援,此時精力稍微恢復了些許,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對著紫愉道:“公主,內丹阿諾昨夜已經取出來了,等出去後,季大人會將它交給你的。”
他說完又跌跌撞撞地走到心魔的面前:“若是阿諾死主人才願意解去心魔,那阿諾甘願一死。”
阿諾說著便在心魔面前跪了下來,紅著眼圈朝著心魔鄭重地磕了三個頭,哽咽道:“阿諾三謝主人之恩。一謝瀕死相救,二謝收留教誨,三謝經年不棄。”
“主人,阿諾以死解汝念,亦全吾願。”阿諾含著淚朝著心魔露出一個笑,“願主人魔去魂歸,早日往生。”
阿諾說完就突然猛地揚起手捏起術訣朝著自己的天靈蓋打下去,紫愉和季流火一時沒料到阿諾居然會用這麼慘烈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正想出手相攔卻是為時已晚,只能看著阿諾靈魄具毀,漸漸化作點點熒光。
這點點熒光一點一點消散在了月色之中,而一旁的心魔也已泣不成聲。她拼命掙扎著想要解開束縛卻是徒勞無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破靈碎魂逐漸消逝在這茫茫夜色之中。
心魔眼中的血色此時已經褪去,雙指也歸於正常。若非她衣裳已是血跡斑斑,紫愉便差點也就要將她視作無辜的許世言了。
又或許,恢復了正常的心魔,其實就是許世言的一抹殘魄。
“阿諾,阿諾。”心魔一聲聲低喚道,聲音摻著無限悔恨和自責。她茫然地抬起頭看向最後一點熒光消失處,聲音細細微微:“我其實,只是想你和我一起走。我只是,只是想一直照顧你啊。”
淚水一點點從她的臉上滑落,她卻似不知一般,仍是痴痴地望著月夜中的某一點:“母親去世那日父親來許府接祖母回京為母親送行,卻以我身子不好為由不帶我走。父親離開後我悄悄溜出了許府,可還沒走出多遠就被人找到。就在我準備上馬車隨他們回去時,我看見了你,阿諾。”
“最開始你和家中人都不親近,只在我面前才溫順乖巧,一旦發現我離了你的視線,就會馬上急著鬧著要找我。”
束縛心魔的藤蔓不知何時已經消失,而心魔亦踉蹌著站起身來,一步步朝著屋內許世言所睡的床走去。
紫愉沒有吭聲,和著季流火兩人一起跟著也走了進去。
那床下一側墊著一塊綿軟的墊子,一隻渾身雪白的貓正趴在上邊呼呼大睡。心魔在那貓面前蹲了下來,伸出發顫的手緩慢小心地撫上那貓。
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她眼中掉落,她卻毫無察覺,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隻睡熟的貓,再開口時聲音裡已是帶上了濃濃的哭腔:“我想你死,只是想你死了就可以來到我身邊,這樣子我就可以一直照顧你了呀。”心魔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可你如今神魂俱滅,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心魔在說這句話時身形也隨著漸漸變淡,最後徹底消失,了無痕跡。
屋內,兩人一貓仍舊睡得香甜,此前所發生的一切都絲毫未打擾到他們。
這是許世言的魂道,這是許世言的記憶,記憶裡的許世言在此時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可此時的她卻不會知道,她的未來,毫不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