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八,各家各府的馬車開始滿大街的竄門互送年禮。
今年若是有誰能拿到松竹齋的熟絹、灑金箋送人,那真是倍有面子的事兒!尤其是熟絹,是皇帝親口誇讚過的東西!可惜松竹齋愛惜羽毛,一點兒也不肯鬆口:一月一匹就是一匹!再商量也沒用,眾人只好買些花箋彌補遺憾。
誰想連花箋也成了搶手貨!
薛濤箋以染色取勝,白棠另劈蹊徑,出了款《名畫風流》的詩箋。故名思義,每張畫都取自古人的畫作。
淺黃色的紙,水波中一條活靈活現的紅色細長鯉魚出自《群魚戲藻圖》。淡藍色的紙上飛翔著《瑞鶴圖》中白色的仙鶴。淺青色的紙間印的是崔白的大雁,灰白漸進的羽毛刻畫得細緻入微。這套詩箋配色與構圖完美契和,新奇別緻,為防別家買去了盜版,全管事只賣給熟悉的大客戶。買到的人驚喜萬分,拿出來顯擺時,眾人方知松竹齋又出新品,上門購買卻被告知:“那是貴賓獨享年禮!早賣完了!”
自然有人要問:“貴賓?怎樣才能算是你們松竹齋的貴賓?”
全管事笑嘻嘻的道:“一年內在咱們店裡花費達到一定數額的銀子,就是咱們的貴賓。有什麼新品、限量版、紀念版,咱們都會優先通知!”
眾人靜默了片刻,立即有人道:“我現在就付銀子給你!我是不是也能變成貴賓?”
全管事楞了楞:“現、現在?”
那人腦子轉得極快:“對!我將銀子放在你那兒,每次買物件你直接扣我的銀子就是了!一年內肯定用完,用不完算我的!”
全管事目瞪口呆:這也可以?
白棠恰巧聽到這話,一樣也稀奇不已:這不成會員制了麼?好啊!
白棠順水推舟,收下了自個兒在大明朝的第一批會員!
松竹齋賓客臨門,送年貨的車馬也沒停過。繼魏國公後,秦府、葉家、城內大小同行,都趕著給白棠送禮,小小的院子堆滿了各色年貨,白蘭與母親忙著整理分類。婉娘搬來筆墨幫忙記賬。她的字意外的挺拔俊逸,不見半分女子的柔弱之態。
白棠頗覺訝異:舉人的妹子,能寫手好字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隱隱覺得,婉孃的老孃劉氏,粗俗不堪又勢力眼的婆子能教養出婉娘這樣的閨女,實在是個奇蹟!
蘇氏想起去年娘仨在天寒地凍時被趕出家門,松竹齋內冷清得連床暖被都沒有。今年豐衣足食,長吁一聲,恍如夢中。
“婉娘啊,”她忍不住開解近來鬱鬱不樂的婉娘,“人呢,總有潮起潮落的時候。你看我家現在這般熱鬧,可知道咱娘仨去年這時候的慘狀?熬一熬忍一忍,什麼罪過不去?何況你這般聰慧的人,哪怕今後不嫁人,靠著自己的本事也能過得逍遙快活。過去的事兒,就讓它們隨爆竹炸掉了吧!”
婉娘展眉一笑,微微頷首。
“夫人,又有送年貨的人來咯!”全管事面上卻無喜色,瞧著婉娘說了句,“是陳舉人家送來的。”
婉娘微微變色,又聽全管事道:“陳舉人親自送來的。說是還想見一見婉娘。”
蘇氏哈的聲:“他還有臉來見婉娘?”白蘭扯了她的袖子:畢竟是人家的親兄長,又是舉人,不好太得罪了。是以蘇氏撇撇嘴,溫言對婉娘道:“婉娘可想見他?”
婉娘毫不遲疑的搖頭。
不料蘇氏反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嗔道:“為什麼不見?讓他們看看,你憑自個兒的本事,日子過得多好!”
婉娘想了一下,終於笑著點點頭:劉氏敗陣,陣麟還不死心。前赴後繼的來算計自己。今日索性也教陳麟死心吧!
於是她指了指隔壁自己租住的小院,示意願在那邊見陳麟。
白棠拍了拍手,笑道:“舉人老爺親臨,我這個松竹齋的老闆,總要見上一見!”
陳麟舉止溫雅,言語間客氣周道。見到白棠時長長一揖:“陳麟久仰松竹齋大名。練公子少年英才,在下欽佩不已。”
白棠目光微帶譏誚的打量了番他清秀的容貌與謙遜有加的態度,也不答話,晾了他片刻,才笑道:“陳舉人,白棠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陳麟白淨的麵皮一紅:“有勞練公子照看我家婉娘,陳麟不勝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