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南並不是很能理解大小姐這種彷彿天都要塌下來的絕望。
在她看來,雖然這把古琴看起來很值錢,那也只是一把古琴。她當初跟著兩位姐姐在王宮裡學古琴,不知道弄壞了多少把琴呢。徐家是古琴世家,數百年來不知道出了多少位有名的古琴大師,就他們徐家這種底蘊,練到出神入化的琴技應該需要彈崩不知多少根琴絃吧。
姜南南古怪地看了一眼毫無形象癱坐在地上的大小姐,一副天崩地裂不要攔我讓我去死的慘樣。
難道這把琴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貴?所以大小姐才這麼絕望。
姜南南想了想,又覺得自己不該以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徐家這種大家族養出來的女子。
聽說這世上有些大俠把自己的兵器看得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或許大小姐也是這樣子的人?視琴如生命,所以琴絃斷了一根才這麼的悲痛欲絕。
姜南南轉念一想,突然又有些佩服大小姐,雖然大小姐的琴彈得確實不怎麼樣,但是這種精神極其難得可貴!
她拍了拍大小姐的肩膀,掏出紙筆刷刷寫下一行話——別難過,琴絃斷了還是可以接根新的嘛。
大小姐雖然外表看來是一個千嬌百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美人兒,可是她現在骨子裡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老粗文盲,她雖然知道手中這把琴是徐家的傳家寶,很珍貴的那種,但是他並不知道這把琴的琴絃有多麼的珍貴。
大小姐以為這把琴的琴絃也和市面上古琴的琴絃的妖豔賤貨一樣,被姜南南這麼一提醒,她眼前一亮。
對吼,她要是神不知鬼不覺換上一根新的弦,又有誰會知道呢?
在有些方面,大小姐和姜南南是有些共同點的,他們兩個將之稱之為樂觀,而趙清玄則一針見血地把這個樂觀換成了一句更簡單通俗的話——自己做了傻事,還以為天底下的人都跟他們一樣傻到不會發現他們做的傻事。
用一個更具有文學性的詞語還形容,那就是——掩耳盜鈴。
大小姐可不管這麼多,她拉著姜南南偷偷摸摸遛出徐家大宅,去掩耳盜鈴了,期間,她強烈要求姜南南揹著那把古琴。
至於為什麼要拉上無辜的姜南南,大小姐只是純粹覺得,有個幫兇墊底……啊不,是有個幫手搭把手,她能更安心踏實一點。
大小姐唯恐被別人發現,她做賊心虛,一路拉著姜南南躲躲藏藏,就連問個路人哪裡有琴坊都是遮著臉。姜南南雖然明不明白大小姐為什麼要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但是一般情況來說,這種氣氛是很感染人的。
所以……姜南南也情不自禁躡手躡腳起來,甚至有意無意地擋著自己的臉。
最近的如意琴坊離護城河這片貴人區並不算太遠,以免夜長夢多,大小姐打算速戰速決,一點都沒在意指路的路人提到的那句“京城的大家小姐都喜歡去那裡切磋琴藝”對她而言究竟會引起什麼天大的麻煩。
如意琴坊背靠著護城河,裝修的十分雅緻精細,很是符合大家小姐們的主流審美,再加上這家琴坊服務十分周到,故而大部分小姐們都樂意閒來無事來這裡逛一逛。
大小姐很倒黴,剛進了大門準備叫師傅來換新的琴絃時,就被別人給認了出來。
“喲,這不是徐家大小姐麼,怎麼,你不是一向自詡自家琴藝天下第一,從來不願意到外面來和我們這些庸脂俗粉湊一塊兒麼?”
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還特地咬重了“庸脂俗粉”四個字的音。
大小姐此時一點自己就是徐家大小姐的自覺都沒有,她忙著找師傅修琴呢,抓住路過的丫鬟就問:“這裡有沒有能換琴絃的師傅啊。”
小丫頭張了張嘴,還沒有回答,那個故意挑刺的小姐見大小姐竟然裝聾作啞假裝沒有聽見她的話,頓時怒了,蹭蹭蹭幾步衝到了大小姐的面前,擠開那個小丫頭:“你,你竟敢假裝不認識我!”
大小姐迷迷糊糊地抬頭,無比真誠:“我是真的不認識你,你哪位?”
大小姐不認識那位小姐,姜南南卻是認識的,早幾年她未出嫁的二姐和眼前這個小姐玩得很好,經常在宮中能碰到面,姜南南暗歎一聲不好,下意識轉身找了個並沒有關緊的雅間大門就鑽了進去。
冤家路窄。
姜南南看見雅間裡坐著的是誰之後,腦海裡只有這四個字。
趙清玄好整以暇地坐在靠窗的軟椅之上,眼前擺著一把古琴,他穿著一襲白衣,手按在琴絃上,並沒有撥動琴絃,乍看起來,還真有幾分貴公子的氣派。只不過一開口,那副貴公子的氣質立馬消失不見了。
趙清玄看到姜南南,眉毛一挑,嘴裡不饒人:“怎麼打扮成這副鬼樣子就跑出來見人?這如意琴坊門口的小廝是怎麼做事的,這樣子的人也敢放進來?”
姜南南:“……”
姜南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趙清玄又問:“怎麼,見到鬼了?”
姜南南沒見到鬼,門外的大小姐才覺得自己是見到鬼了。
大小姐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頭都要炸了。她只不過是實話實說了一句不認識,誰知道那個姑娘莫名其妙就哭哭啼啼了起來,瞧這長是長得挺好看的,沒想到腦子卻有病,搞得她像一個拋棄妻子女的負心漢一樣。
大小姐不放心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豐滿的胸,又不放心地伸手去摸了摸。
圍觀的吃瓜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