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薄薄一層門板,胡芸娘嗓音沙啞,隱隱還帶著幾分哭腔道:“爹,您把酒壺遞進來。”
聽到這話,胡老闆二話不說,一邊將酒壺送進門縫裡,一邊道:“芸娘,這桂花酒雖好,卻不能喝的太多,每晚在睡前喝兩杯就成了,你酒量淺,要是用得多了,反而不美。”
胡芸娘也清楚過猶不及的道理,忙點了點頭,想起胡老闆瞧不見她,清了清嗓子道:“爹,您就放心吧,女兒心裡有數。”
等到胡老闆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繡樓,胡芸娘拿著酒壺直接坐在了桌前,掀開蓋子,鼻尖湊近輕輕嗅了嗅,一股桂花的馥郁甜香霎時間彌散開來,其中還帶著淡淡的酒香,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胡芸娘心裡頭升起的邪火,此刻突然散了不少,她拿起一隻茶盞,往裡倒了些桂花酒出來。
瞧見淺黃色的酒液,她舔了舔唇,只覺得有些發饞,就跟杯子裡裝的不是酒,而是什麼靈丹妙藥一般。
雙手捧著茶盞,胡芸娘慢慢地將桂花酒送入口中,這藥酒不止聞起來味道好,嘗在嘴裡更是難得的美味。胡家在邊城也算是有名的大戶,胡老闆又最為疼寵這麼一個掌上明珠,什麼好東西都恨不得送到胡芸娘面前,但像桂花酒這樣的藥酒,以往胡芸娘卻沒有嘗過。
她到底是個女子,酒量實在算不得好,將滿滿一茶盞的酒水全都給喝下肚之後,腦袋也不由有些昏昏沉沉的,看東西都重影兒了,好在醉的不算厲害,又在自己的閨房中,胡芸娘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將裝著桂花酒的酒壺放在桌上,換了一身衣裳,胡芸娘便直接倒在了床榻上,連燭火都忘了吹熄。
在睡夢中,胡芸娘只覺得自己面上像是被火燒一般,一陣陣發燙,她身上直往外冒汗,原本貼身穿著的綢衣綢褲,此刻都被黏黏膩膩的汗珠兒給打溼了。
面頰上出的汗格外多,臉蛋上鼓鼓囊囊的白頭,此刻爭先恐後的往外冒,一時間瞧著格外噁心,那些紅腫的疙瘩,倒像是塗了靈丹妙藥一般,稍微緩解了幾分。
過了一整宿,第二日閨房的雕花木門被丫鬟推了開,這小丫鬟走到床榻邊上,看到小姐一張臉後,忍不住扯著嗓子叫了一聲。
胡芸娘原本睡的十分舒坦,被這尖利的叫聲吵醒之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眼皮子還沒睜開呢,嘴裡頭便忍不住開始埋怨了。
“你這大早上的鬼叫什麼?嚇得我心口發疼。”
小丫鬟渾身止不住的打哆嗦,伸手指著胡芸孃的臉蛋,嚥了嚥唾沫,道:“小姐,您的臉......”
胡芸娘悚然一驚,連繡鞋都顧不上穿,赤著腳衝到了妝匣前,一把抓起銅鏡,等到看到臉上一層灰黑色的痂衣,就跟王八殼兒似的糊在面上,她先是駭了一跳,之後便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虧得她爹還說那桂花酒是什麼好東西,她真信了那副說辭,現在臉色比之前還難看,就跟帶了層面具似的,這讓她如何見人?
一想到日後昏暗的生活,胡芸娘眼前一陣陣發黑,滿心絕望之下,她根本沒注意到,隨著她眼淚掉的越多,淚水匯成小股,直接將面上的灰黑色髒汙直接衝下去不少,黑白交織的臉蛋此刻看起來十分滑稽,那小丫鬟先是一愣,隨後眼裡露出一絲狂喜,急聲道:
“小姐,您快看,您臉上的髒東西能擦掉!”
胡芸娘不信,她以為貼身丫鬟是在糊弄自己,將銅鏡翻了個面,直接扣在大腿上,胡芸娘連連嘆氣,啞聲道:“你快別安慰我了,如今我整張臉已經毀了,慶哥哥如果瞧見了我這副模樣,估摸著婚事也不會作數,就算他不嫌棄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也不願意拖累他......”
小丫鬟急的抓耳撓腮,眼見著隨著胡芸娘苦的越發厲害,黑水留的越多,露出來的皮肉就跟凍上的豬油似的,比先前不知細嫩了多少,雖然還能看到不少痘痘膿包之類的,卻要好了些,只可惜小姐不信,根本不願意照鏡子,這丫鬟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深吸一口氣,小丫鬟走到胡芸娘身邊,小聲道:“小姐,奴婢冒犯了。”
說著,她伸手直接在女人臉上抹了一把,之後將掌心攤在胡芸娘眼前,說:“您看,您臉上的髒汙真能擦掉,奴婢哪有膽子糊弄您呀?”
眼見著小丫鬟掌心裡黑乎乎油膩膩的,積了一層髒東西,隱隱還帶著一股腥臭味兒,胡芸娘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心頭升起了幾分忐忑,緩緩將銅鏡拿起來,看到面上一塊黑一塊白的模樣,立刻就破涕為笑。
從懷裡掏出了帕子,胡芸娘先在臉上擦了擦,發現油膩膩的泥灰光擦還有些擦不乾淨,便趕忙開口催促道:“去打盆洗臉水過來。”
小丫鬟應了一聲,麻利地退了出去。
不多時,人就回來了,胡芸娘也不耽擱,她心裡急躁的很,直接走到了木架子前頭,用花皂仔仔細細的洗著臉,動作略有些大,將臉上柔嫩的皮肉都給洗的有些發紅了。
因為面上實在太髒,小丫鬟中途又去換了一盆水,等到用軟布擦乾淨後,那丫鬟看清了小姐的模樣,嘴巴長得老大,好像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