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願的話,也無……”
“……願!我願意!”吳昭白趕忙截斷妻子的話,將這好不容易出現的臺階扶穩。
很快,他的兒子阿憲也跑了過來:“阿爹,外頭可熱鬧了,咱們出去買糖吃吧!”
吳昭白心下動容,他從前竟不曾察覺幸福竟是這樣簡單,不禁和聲細語地問:“阿憲想吃什麼糖?阿爹都給你買來。”
“松仁糖!”
吳昭白唇邊笑意微滯一瞬,忽而想到當初稚兒拿他是死是活來打賭,賭注便是三顆松仁糖。
但他還是出了門,給兒子買了一大包松仁糖。
他久不出門,乍一出來便是隆冬,冷得直哆嗦,但那些百姓們好像察覺不到冷意,他們口口相傳著“黃水洋大捷”的喜訊,好似抱著令他們十分安心的暖爐。
見此一幕,吳昭白強壓下作詩的慾望。
待與妻兒一同回到家中,天色已晚,剛進得家門,便聽僕從傳話,說是祖父讓他去書房說話,父親和春白都在。
吳昭白心中一提——不會要一起討伐諷刺他今日終於出門之事吧?
他已經在家中反省了百日餘……怎麼著也夠了吧?
但他到時,並無人提及他出門之事,好似先前的不愉快與爭執,就此揭過了。
吳昭白剛鬆下一口氣,就聽祖父道,朝廷派遣使者出使東羅,而他的父親身為執掌天下禮儀的太常寺卿,也在此次使者官員之列。
此次本該由掌管外賓事宜的鴻臚寺卿前往,但鴻臚寺卿年邁病重,不足以在此隆冬之際遠行。
聖冊帝考量之下,最終決定讓行事細緻守矩的吳寺卿與魏叔易同行——魏叔易雖年輕有為,但面孔過於年輕,還需一位更有資歷的官員同往,方可保證此行穩妥周全。
吳昭白很意外,他原想著,待到今年年節之際,他要拿出改過自新的面貌來……卻沒想到父親要在年關出使東羅。
他更加沒想到的是,他的妹妹春白,竟然大膽妄為到想與父親同往。
官員遠行出使,可在定例範圍內攜帶少量奴僕,吳春白於是提議,她可以扮作家僕跟隨前去。
吳寺卿起初並不同意,此去天寒地凍,又值四下動亂,哪裡是女兒家胡鬧之時?
吳春白卻格外堅持。
她早已不再滿足只往來停留於花會詩會與筆下詩詞文章之間,所仰慕的女郎立於開闊天地之間,她也很難不向往心動。
她想去看看如今外面的世道究竟是什麼模樣,她想去見識見識國與國之間的邦交往來又是怎樣一番情形。
這些,是她說出口的理由。
而她未敢直言的,還有一句——她很想近距離地觸控一下,她沒有機會碰觸過的政治天地。
她實在不想錯失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少女自認為隱藏得足夠好,但她眼底的渴求光芒依舊太過奇異,並沒能瞞得過吳老太爺的眼睛。
片刻後,吳老太爺看向兒子:“若換作昭白執意跟隨前往,你可還會斷言拒絕?”
吳寺卿被問得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吳昭白。
若他兒有這般想法,不懼險阻也要主動增長閱歷,藉此磨礪自身,他大約會很寬慰,認為後繼有人。
但他兒在聽到春白有此想法時,只一臉匪夷所思的迂腐呆樣……
吳寺卿默默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