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懶洋洋地舉著杯子輕抿一口,淡淡地說道:“夫人,走錯地方了吧?這裡是茶樓,不是酒樓,想賣菜的話,出門左拐再向前走一百步,那裡有個生意很好的酒樓。”
孟雨萱放下肩膀上的擔子。她打量四周,輕輕地說道:“老先生,我要找的就是茶樓。”
老者呵呵笑道:“哦?那是為何?難道你賣的不是菜嗎?”
孟雨萱從挑子裡取出幾塊由荷葉包著的山楂糕,牽著上官溪的小手走向老者。
茶樓已經許久沒有客人,整個大堂裡只有他們這幾人。老者是這裡的老闆。據說他是位舉人,曾經做過官,但是因為生性正直,看不慣官場裡的黑暗,便辭官回來經營了這個茶樓。
剛開始的那幾年,文人騷客們聽說了老者的聲名,慕名前來求教。一時之間,這個茶樓成為附近最文雅的地方。從去年開始這裡的生意就一落千丈,縱然如此老者還是淡定地經營著茶樓。有客便迎接,無客便自斟自飲,日子倒是過得灑脫。
“這是我做的山楂糕,先生嚐嚐味道如何。”孟雨萱把由荷葉包著的山楂糕放在老者的面前。
老者瞟了山楂糕一眼,淡淡地說道:“做得倒是精緻。可惜,老夫已經沒有多餘的銀錢買點心了。夫人想做生意,大可去酒樓或者點心鋪子。老夫這裡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上官溪皺眉,看著孟雨萱,搖晃著她的手臂說道:“娘……”
上官溪擔心孟雨萱再次碰壁。這些年來,他被上官煥保護得太好,從來沒有遇見這些事情。現在看見孟雨萱吃癟,他的第一反應是放棄,而不是繼續爭取。
孟雨萱朝他安撫地笑了笑。她看向對面的琴,慢慢地走過去。
這把琴是老者的珍藏,平時十分愛惜。以前生意好時,老者會撫琴一曲。若是遇見琴技不錯的客人,老者也會大方地讓對方用他的琴彈奏。久而久之,這把琴就一直襬在這裡沒有移動。
纖長的指尖輕輕地撫過琴絃,悠揚的琴聲如小溪潺潺,如冬日暖陽,如春暖花開。孟雨萱回想著前世今生的一切,強壓著對過往的恐懼,遙望著對未來的期盼。
今天她是隨性彈奏,沒有成形的樂曲。想起開心的事,她的琴聲便是開心的。想起不開心的,她的琴聲便是憂鬱的。想到前世臨死之前的絕望,她的琴聲一片壓抑和死寂……
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孟雨萱的眼裡滿是痛苦和悲傷。滴答滴答,眼淚滴在琴絃上,形成迴響。
“爹……”上官溪流著淚,傷心地看著孟雨萱。“孃的琴聲為什麼讓我這麼難受?我好想爹。”
老者抹著淚水,眼淚乾了又擦擦了又幹,老眼裡一片通紅。他顫抖地說道:“當年老夫辭官回鄉,心裡便是如此絕望。好曲!好曲!沒想到鄉野之中竟有這樣的大師!老夫真是懺愧。”
一曲結束。孟雨萱停下來,站起來對老者行了一個禮說道:“讓先生見笑了。”
“夫人好琴技,老夫自愧不如。”老者站起來,回了一個禮。
“先生無需客氣。我只是一個鄉野的小婦人,哪有先生的琴技高超?”孟雨萱客氣地說道:“不過,小婦人會彈奏不少曲子,其中有些曲子來自塞外,從一個傳唱遊俠那裡學會的。”
老者揚起笑,朝對面的椅子指了指,摸著鬍子說道:“夫人有話坐下來說。可是要老夫做什麼?”
“我想與先生合作。”孟雨萱坐在椅子上,將桌面上的山楂糕推到老者的面前。“請先生嚐嚐。”
老者這次沒有拒絕。這些酸腐書生最敬重有才華的人。以孟雨萱的琴技,就算她接下來要說些廢話,老者也會給她面子。這就是沒才華的鄉野村婦與有才華的鄉野村婦的區別。
“酸甜可口,嚥下去竟有種暖洋洋的感覺,真是美味無比。”老者說道。“夫人想如何合作?”
“可否借用一下先生的筆墨?”孟雨萱神秘地笑了笑。
老者眼眸精亮,立即給孟雨萱找來筆墨。他將紙鋪好,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孟雨萱提筆寫出:水有蟲則濁,水有魚則漁,水水水,江河湖淼淼;木之下為本,木之上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好聯!夫人大才!”老者將這個對子連著讀了幾遍,不停地叫好。“妙,實在是妙。水加蟲便是濁,水加魚便是漁,這是拆字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