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萍本來帶著抗拒的手,竟然又一點一點弱了下去,最終,她將手放了下去。
樓下傳來腳步聲,我抬眸看了一眼,是桂嫂似乎是來我房間的,我便低聲對如萍說:“好了,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如萍回了聲是,便轉身從這裡離開了,桂嫂也沒有怎麼注意從她身邊過去的如萍,她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她到達我身邊後,便趕忙笑著說:“小姐,今晚上有條桂魚,您是想要紅燒還是清蒸的?”
我笑著對桂嫂說:“紅燒吧,最近有點愛吃辣。”
桂嫂笑著說:“好勒,我等下便去準備。”
我點了點頭。
周媽離開後,我便將房門關上了。
晚上我也沒有下樓用餐,一直在房間窩著,是丫鬟送上來的,穆鏡遲竟然也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晚上十點的時候,我覺得有些口乾,也沒有讓丫鬟給我端上來便自己下了樓,可誰知道才走到樓下,便正好看見周管家和穆鏡遲在樓下。
周管家正在跟穆鏡遲說將王芝芝從南山寺接下來的事情,穆鏡遲一點反應沒有,坐在那自己跟自己下著棋。
周管家見穆鏡遲沒有反應,甚至有些無視她的存在,又再次沉聲喚了句:“先生!”
穆鏡遲大約是被他嘮叨的有些煩了,他在棋盤落子的手,也略有些停頓,過了半晌,他偏頭看向周管家良久沒說話,然後才將手從棋盤上收了回來,正對著周管家說:“老周,你年紀也不小了,這種事情按道理說是我的家事,你再插手會不會太不合時宜。”
這是穆鏡遲第一次用這樣平和的語氣,和周管家談論這件事情。
周管家低著頭,看不見表情。
穆鏡遲又說:“你應當知道,什麼是你該管的事情,什麼是你不該管的事情。”
周管家彎著腰,拘著禮說:“先生您應當也清楚,老周這輩子的職責,便是代替老爺守著穆家,讓穆家開枝散葉,手刃穆家的一切仇人。”
周管家說到這裡,聲音又頓了幾秒,繼續說:“其餘一切,老周都可以不管,可唯獨在夫人和少爺這件事情,我希望您明白,他們才是穆家的人,而其餘的人,都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自從夫人上了南山寺後,便日夜啼哭,這幾日眼見便瘦了不少,您就打算為了那點小事,而對小少爺不管不顧嗎?無論怎麼說,他都是穆家的血脈,您的兒子,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得過您的血脈,包括那姓陸的。”
穆鏡遲聽到周管家這句話卻只是平靜的凝視著,並不說話。
周管家再次說:“老周知道,確實管的太過,可您自己也應該明白,若不是您分不清楚親疏,老周又何必一大把年紀了,再來您面前如此的囉嗦,惹您厭煩,您要收留著她,當初我也沒有反對過,以為您會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這幾年您也確實未忘記過當初立下的誓言,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實在不明白,您為什麼還要留著她。當年她六歲時,您下不去手,老周認為可以理解,可如今,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六歲的孩童了,按道理說,您的計劃應當是在一切都收網時除掉她,可您不僅沒有如今卻還將一顆沒用的棋子接回來,老周不知道您是怎樣想的,老周懷疑您對她未必如您自己所說的那樣如此的無情,雖然您可能並不認同老周這句話,可我還是不得不提醒您,您可以忘記老爺的話,可以忘記穆家的一切血海深仇,可您不應該忘記您落下的這一身的病痛,若不是她穆家所為,您大好的身子怎會被病痛如此折磨?您如今才三十歲的年紀,每日卻被各種藥物包裹,甚至連壽命都還處在無法估計的情況下,您所受的這一切只有您自己心裡明白。”
穆鏡遲伸手從棋盤上捏起一粒白玉在指尖,那棋子在他瑩白的指尖下晶瑩剔透,耀耀生輝,折射出來的光芒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讓面板接近透明。
他研究著那麼那枚做工精緻的棋子,輕笑一聲說:“你說的一切我自當明白,只是那又如何,將她好生養在這裡,難道不也是對陸家最好的還禮。”他微眯著雙眸說:“死,在我眼裡並不是仇恨的結束,而是對方的解脫,若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讓陸家償還一切,那麼這一切都太過輕薄。”
他指尖在渾圓的棋子上輕輕撫摸著:“她是陸家唯一的活人,也是唯一的後人,讓她安然的活在我穆鏡遲所安排的生活一下,安逸的活著,難道不是一種更痛快的報復方法嗎?”
周管家皺眉問:“您是這樣想的?”
穆鏡遲反問:“怎麼?你以為我是怎樣想的。”
周管家卻在此時沉默了下來,穆鏡遲卻像是猜到他心內所想一般,放下手上的棋子笑著說:“你以為我愛上了她?”
穆鏡遲似乎覺得周管家這樣的猜測可笑至極,他說:“你覺得我會愛上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嗎?”
穆鏡遲搖著頭,繼續自顧自的下著棋說:“老周,你對我太不瞭解了,這天下女人如此之多,我可以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可唯獨不會是她,現在留著她,不過是讓此時窩在陰間的陸家人好好瞧著,她們的女兒,是怎樣的一個敗類,又在我穆鏡遲手上是怎樣被訓化,他陸家滿門不是一直自詡有志氣嗎?那我便要他們瞧瞧,他們的志氣是多麼的不值一擊。”
穆鏡遲在那冷冷笑著,眉峰中藏著一絲充滿殺意的銳氣。
周管家站在愣愣的看著,對於穆鏡遲的話,他似乎有些回不過神來,好半晌,他才有點反應問:“那夫人——”
穆鏡遲面無表情說:“我會送她上南山寺,不過是因為她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而已,與任何人都沒有關聯。”
穆鏡遲在那繼續落著棋子說:“這件事情我自會有打算,所以你無須多擔心,也不用再來我面前和我說這種事情,我清楚我要做什麼,也不喜人再三囉嗦。”
周管家聽穆鏡遲如此說,當然也不再多言,他朝穆鏡遲再次行了一禮說:“既然您都如此與老周說了,那老周自然不會再多言,先生,陸家當初對我們穆家的所作所為,是不可磨滅的,如今老周只盼您明白她的身份,與您之間隔著的血海深仇,千萬不要被那女子矇蔽雙眼,而我老周也會竭盡所能的讓穆家繁榮昌盛,開枝散葉,那時我便才好去見老爺,和老爺交下他託給我這個擔子。”
穆鏡遲淡淡嗯了一聲,周管家也沒有再不識趣下去,而是直起身和穆鏡遲說了一聲告辭,小心翼翼退離了大廳。
等周管家離開後,大廳便恢復了安靜,大廳內的燈光開得並不然太亮,而樓上因為無人在走動,所以燈光基本上熄滅了,所以我現在暗處,穆鏡遲並不能發現我,而他卻依舊坐在那落著棋,望著棋局上的棋子沉思著。
我在暗處站了差不多兩分鐘,只覺得手腳發冷,便從走廊處離開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