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在奔著子彈出發之前,提前往鄰村的師部發去了一封電報。團長把主意打得很好——師長接著電報之後,必定要關注此事,那麼自己若是成功的帶著子彈回去了呢,不必提,自己算是立了一功;自己若是在石礫子山這裡遇了麻煩,師部必定也能知曉,多少總會派些援兵過來幫忙,自己也不至於落到孤軍奮戰的險境。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團長快馬加鞭,一路疾行。而師部裡的陳運基收到了電報之後,當即向雷一鳴作了報告:“我們在石礫子山下,發現了張嘉田的一批軍火。”
雷一鳴如今離了安土鎮的總指揮部,親自帶兵上路,誓要一鼓作氣,把張嘉田打入閻王殿裡。如今聽了陳運基的報告,他先是精神一振,隨即又是一皺眉頭:“石礫子山裡的土匪,和張嘉田也有聯絡?”
陳運基思索著答道:“若說他們之間的聯絡,未必會有多麼的密切,不過只要張嘉田肯拿出好處來,山上的土匪見錢眼開,和他串通一氣也是可能的。”
雷一鳴又問:“石礫子山上,是不是就只有一個滿山紅?”
“對,就一個滿山紅。”
一想到滿山紅,雷一鳴的眉毛越發皺得要掉毛。對於這個野丫頭,他簡直沒法子作出評價來。他對她也不是怕——不是怕,更無關愛恨,他純粹只是想繞著她走。把滿山紅輕輕的從腦海中剔了出去,他重新又把張嘉田
三個字擺在了眼前。張嘉田往青餘縣城裡一縮,宛如王八進了殼子,若是這王八蛋關了城門頑抗到底,那麼這一仗也足夠他打到過年去。更可怕的是那城裡還有個洪霄九——這世上能壓迫住他的人不多,洪霄九就是其中的一個。
雷一鳴不想把這一仗打到大年三十,所以腦筋一轉,他忽然開了口:“我去趟石礫子山。”
陳運基聽了這話,莫名其妙:“大帥,這種小事,讓他們去就得了,不用您親自出馬。”
雷一鳴搖搖頭:“我不是為了那點軍火,我是要去見見滿山紅。要是能透過滿山紅,把張嘉田勾出來,我們豈不是可以省些事了?張嘉田若是死了,他的隊伍一散,洪霄九單槍匹馬,又能翻出什麼大浪來?”
陳運基有些遲疑:“滿山紅可靠嗎?”
雷一鳴再次搖頭:“不可靠,但是可以試一試。她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你也說了,她們這幫傢伙見錢眼開,我給她足夠的好處,她未必就一定不肯幫我這個忙。”
陳運基聽到這裡,當即出門為他調兵備馬。雷一鳴也不耽擱,帶上了一支五十人的衛隊,他上馬就直奔了石礫子山。
雷一鳴到達石礫子山時,山腳正熱鬧著。
團長確實是如願找到了裝載子彈的大騾子車,只可惜在他動手要搶之時,張嘉田和滿山紅也到了場。張嘉田是要靠著這幾大車子彈活命的,無論如何不能把它拱手送
人,團長也是要靠著這幾大車子彈立功的,無論如何也不許張嘉田把它帶走。雙方開了火,滿山紅等人沒出聲,預備著看這兩方互相打死,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哪知拉車的騾子們精神脆弱,冷不丁的聽了槍聲,竟是一起亂了套,胡衝亂撞的拉起大車就跑了。
押車計程車兵當場就被大車軲轆碾死一個,車伕們嚇得也紛紛躲避。滿山紅帶著老二老三上了樹,遠眺騾子們的逃跑路線,同時興奮得嘰嘰嘎嘎大笑,並盼著騾子撞死或者摔死,自己好藉機會吃幾頓騾子肉。
滿山紅眼神好,眼看著騾子真往一處陡坡跑去了,她樂得當即回頭要對老二說話,可話未出口,她的目光越過一片小樹林和一座小山頭,看見了一支灰撲撲的騎兵小隊。
嘴巴登時張開了,眼睛也登時放了光,她看見那隊伍為首一人繫著灰呢子長披風,披風逆風高高揚起,露出了裡面亮燦燦的綢緞裡子。本地沒有衣著這樣講究的人物,她不必看清他的臉,光從身形和服裝上,就認出了他。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未必再有機會見到這個人了,萬沒想到相隔了沒有多久,他便又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中。很快樂的嘬唇打了一聲口哨,她對著旁邊樹上的老二做了個手勢,老二會意,立刻也回了頭,同時扯著破鑼嗓子說道:“這又是誰啊?”
滿山紅沒來得及回答,因為那支隊伍
在轉過小山頭之後,並沒有往這邊來,而是直接上了山去。她急得喊了一嗓子,隨即溜下樹去,也要往自己的山寨裡跑。而她一跑,她的弟兄們二話不說,也跟著她跑了。
她說跑就跑,像見了鬼似的,張嘉田看在眼中,就覺得不對勁。眼看敵人人多勢眾,他一狠心一跺腳,轉身也追著她跑了——不追她不行,因為石礫子山是個迷宮似的險峻所在,這樣大冷的天,此刻又是下午時分,天說黑就黑,他要是在這山裡迷了路,那可省了雷一鳴的事,他直接就凍死在這兒了。
他一走,團長大獲全勝,雖然也不知道騾子們到底是把子彈拉到那裡去了,但自覺著是把張嘉田打了個抱頭鼠竄,這功勞已然不小,便率領人馬,也班師回團部去了。
在這一步一絆的坎坷山林裡,滿山紅能跑得比駿馬更快。
她暫時把張嘉田忘到了腦後,單是一路跳躍騰挪著向前衝,風聲在她耳畔呼呼作響,她跑過了一小段下坡路,速度快到了極致,自己都覺著自己是在騰雲駕霧。最後她眼前出現了一片依著山石建造的木頭房屋——這,便是她的“山寨”了。
而在另一條小路上,馬蹄聲音急促傳來,正是雷一鳴也到了。在山寨門口勒住了戰馬,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滿山紅,先是覺得這小子挺眼熟,然後才認出她是滿山紅來。
“喲。”他不自由自主的又皺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