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楓離了雷府的冷宮,猶猶豫豫的又想走,又想留,而未等他做出決斷,白雪峰把他攔在了半路:“老林,別走。還有事呢!”
林子楓停了腳步:“還有什麼事?”
白雪峰對著他笑:“大帥叫你回去一趟。”
林子楓明白了,沒說什麼,跟著白雪峰迴到了雷一鳴面前。雷一鳴躺在被窩裡,睜著眼睛往門口看,有點眼巴巴的意思,顯然是一直在等著他來,可他真進門了,雷一鳴反倒又是一言不發。
他沉默,林子楓也不催促,徑自站到了暖氣旁,去釋放自己那一身寒氣。雙方如此僵持了片刻,最終,他終於等到了雷一鳴的話。
雷一鳴問他:“去見過太太了?”
林子楓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了床邊:“見過了。”
他有這個坐下來的資格——起碼他認為自己有。而雷一鳴也並沒有留意他這個舉動,猶猶豫豫的又問:“事情問清楚了?”
“問清楚了。”
“她……現在怎麼樣?”
林子楓看了他一眼:“大帥叫我回來,其實為的就是問這句話吧?”
雷一鳴垂了眼簾,一雙眼睛半睜半閉的往下看,忽然有了一點心虛的孩子相——人過中年了,都要往老裡走了,他身上卻還殘留著一點幼時的痕跡,說不準哪一下子就會流露出來,鬼鬼祟祟的,委委屈屈的,有時候瞧著挺可憐,有時候瞧著則是相當的可恨。
孩子相一閃而過,他恢復了一貫的面
目:“我的太太,我不能問?”
林子楓本來就不急著走,這時在椅子上坐穩當了,他越發的生出了一點閒心:“您不是不認她做太太了嗎?”
“夫妻吵架,當然是什麼狠說什麼。你沒結過婚,你不懂。”
林子楓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又似笑非笑的從鼻子裡發出“嗤”的一聲。雷一鳴立刻轉動眼珠瞪了他,白雪峰在一旁聽了,懷疑林子楓還是在為他妹妹抱不平,生怕他酸溜溜的惹惱了雷一鳴,便連忙開口做了和事佬:“大帥,說話也是耗精神的事情,您還是得以休息為重啊。”
說這話時,他就站在林子楓身後,一邊說,一邊暗暗的往他後背上捅了一指頭。這一指頭捅得卓有成效,因為林子楓隨即就道:“大帥放心,太太一切都好,起碼是比現在的您好。您也不必惦記著,等到病好了,您親自過去看看她,不就得了?”
雷一鳴徹底閉了眼睛:“看什麼看。”
然後他翻了個身,背對了林子楓。白雪峰見狀,便一扯林子楓的袖子,把他引出了臥室。約莫著雷一鳴聽不見了,他才小聲埋怨道:“老林,他問什麼,你答什麼,不就結了?你總拿話堵他,萬一把他又氣出個好歹來,那我先完了,我非活活的累死不可。”
林子楓聽了這話,又“哼”了一聲。白雪峰也不敢得罪他,三言兩語的把他哄了走,隨即轉身又回到了樓上臥室裡,
守祖宗似的守著雷一鳴。
白雪峰一邊照顧著雷一鳴,一邊吃喝休息、恢復元氣。如此又過了半個月,雷一鳴已經可以下床自由活動,他這立了汗馬功勞的人,便得了幾天假期,得以回家歇著去——他也真得回一趟家不可了,同樣立了汗馬功勞的莫桂臣師長這些天留在北京,閒來無事,出面給他做了個媒,女方的父親在鹽務機關做個半大不小的官,論家世,她到白家算是下嫁;論家產,她嫁給白雪峰又有點算高攀。白雪峰感覺自己這輩子大概是巴結不上高等的闊小姐了,讓他娶那個女子留養院裡出來的小枝,他又太不甘心,所以聽了這個訊息之後,就急著告假出來,和人家姑娘見上一面。
他做人做得很輕鬆,對誰都不壞,也絕不會為了誰死去活來。幾天之內,他和姑娘見了幾面,用一雙慧眼,對那姑娘進行了全方位的掃視。到了這天上午,他回了雷府,雷一鳴一見了他,便問道:“相親相得怎麼樣?”
他登時笑了:“大帥也知道了?可惜了莫師長一片好意了,這事兒……怕是不能成。”
雷一鳴當即將白雪峰端詳了一番:“是誰不願意?要是女方不肯,那我出面,再把這個媒重做一次。”
白雪峰嚇得連忙擺手:“不不不,是我們雙方都不大滿意。她嫌我沒學問,我嫌她不秀氣,正好,一拍兩散,誰也沒耽誤了誰。我琢磨著
,我可能是還沒到動姻緣的時候,再等等吧。”
雷一鳴不再多問,白雪峰以為他大病新愈,精神不濟,便由著他在房內坐臥,自己悄悄退了出去。過了大半個時辰,他看到了午飯的時間,便回到了雷一鳴的房間,然而卻是撲了個空。
莫名其妙的滿樓裡找了一圈,他沒找到雷一鳴的影子。最後還是一名小勤務兵告訴他:“大帥上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