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姐夫的衛隊長,他叫蘇秉君。”
葉春好對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只道:“那也不許叫人家酥餅,不禮貌。”
“他沒生氣,他讓我叫他酥餅。”
葉春好這回直接瞪了他一眼,一眼就把他瞪老實了。她有心去瞧瞧那酥餅是何方神聖,可是這些天外面熱得像下火了一樣,一到下午,樹葉都曬得打了卷兒,只有葉文健這樣的淘氣小子才能頂著熱浪出去玩,所以她只想了一想,也就作罷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倒是連著下了幾場大雨,澆得那熱浪暫時退了些許。這日下午,葉春好午睡醒來,見外面是個多雲的天氣,並不酷熱,便起身叫來了小枝,說道:“我們到後花園裡逛逛去,看看和
小文打網球的那個酥餅,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枝天天守在這樓裡,寸步不離葉春好,也覺得怪憋悶的,所以一聽這話,立刻帶了手帕陽傘,扶著她走了出去。小樓距離後花園很近,中間只隔了一道月亮門,葉春好溜達著走了過去,結果在她剛剛望到那片空地時,她猛的收住了腳步。
空地上確實是東一根西一根的立了杆子,兩名勤務兵正在往那杆子上掛網,而在空地一角站著幾個人,為首兩人一高一矮,矮的那個穿著短衣短褲,正是葉文健;高的那個穿著一身白色運動衣,戴著一副墨鏡,則是雷一鳴。葉文健回頭對著身後一名拎著網球拍的青年說了句什麼,然後笑眯眯的向旁挪了一步,拉住了雷一鳴的手。
這時白雪峰從那群人的身後閃了出來,指揮勤務兵抬來了一副沙灘桌椅。雷一鳴坐了下來,一扯葉文健的手,把他拽到了懷裡。葉文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回頭又去對那拿著網球拍的青年說笑起來,不必去聽他們之間那說笑的內容,單看在場眾人那殷勤的神情態度,就可知葉文健在這裡正享受著少爺的待遇。
葉春好看到這裡,不看了,轉身走回了小樓裡,心裡先是恨弟弟心裡沒數,真是該罵該打,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能罵不能打——弟弟比自己小了十歲,本來就是個孩子啊!這麼點的孩子就要讓他心裡“有數”,那
等他到了自己這般年紀,是不是就該活成完人了?
蹙著眉頭坐在房內,她一時間沒了主意。既是沒能想出對策來,她便按兵不動,晚上見了葉文健,她只做不知,也不多問。
如此又過了幾日,葉春好發現,弟弟上午也坐不住了。
“姐。”他坐在書桌前,回頭對她說話:“今天是禮拜天,放我一天假吧。”
葉春好答道:“呸!你一天要玩大半天,還想休禮拜?你再不好好的把功課補上,明年秋天怎麼去考中學?”
葉文健低下了頭,握著筆繼續看書,看了一會兒,他又回了頭:“姐,我告訴你一件事。”
葉春好向他抬了頭。
他有點怯,聲音低了些許:“我下午出去玩,有時候會遇到姐夫……姐夫好像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他總向我問起你,還總說你的好話呢。”
葉春好笑了一下:“他那人的好話不值錢,張口就來,說過就算。只有你這樣的小孩子,才把他的話當真。”然後她正了正臉色:“小文,姐姐告訴你,你姐夫待你好,是為了籠絡你。他知道只要把你籠絡住了,我為了你,就不能和他離婚。”
葉文健沒說話,心想縱然是這樣,那也還是說明姐夫喜歡你呀!
葉春好還有話要講,但又不知道怎樣措辭,才能把這話一直講到弟弟的心裡去。否則話說三遍淡如水,他到時聽得滿不在乎,自己反倒要變得被動了。
於是她思索著
沒再言語,而葉文健寫完了一篇生字,放下鋼筆轉過身,正對著姐姐,小聲說道:“姐,還有一件事……”
葉春好記得弟弟原來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子,這時瞧了他這個怯生生的樣子,那語氣不由自主的就柔和了:“還有什麼事?說吧。”
“姐夫昨天說,今天下午要帶我出去兜風。我答應了。”他抬起頭看葉春好:“姐,我能去嗎?”
說完這話,他重新低了頭,撅了嘴小聲咕噥:“我想去……可以坐汽車呢……”
葉家只是一戶殷實的商家,能保證兒子衣食無憂,可決不能夠讓兒子有汽車坐。葉春好也明白葉文健此刻的心情,故而猶豫了一下之後,說道:“那你就去吧,可是明天不許再和他見面了。想見那個人的時候,你就在心裡想想,他和姐姐,哪個更重要?姐姐不許你去見他,你肯不肯聽姐姐的話?”
葉文健當即點了頭,一邊點頭,一邊抿嘴笑了,又張開雙臂要去抱葉春好。葉春好讓他抱了一下,隨即推開了他:“這麼大的個子了,還總想讓大人抱你呀?”她伸手在他臉上颳了一下:“不害羞,都是小夥子了,往後不許和別人這麼拉拉扯扯的,想要拉扯,等你再過個十年八年、討了媳婦再說吧!”
葉文健怔了怔,隨即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轉過身繼續去看書——在過去的三年裡,他活得像只野貓野狗,已經無所謂成長,
靈魂就停留在了十歲那一年。
他確實是還以為自己是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