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他家裡還有個妞兒,妞兒不能沒有爸爸,他也得看著妞兒長大,否則他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雷一鳴抵擋著張嘉田的進攻,同時發出緊急軍令,讓陳運基火速帶兵過來支援。他其餘的隊伍都陷在了各處戰場中,並且已經有師長級別的軍官自作主張投了降,唯有陳運基一師力量雄厚,還能支撐。
陳運基是忠於他的,接到軍令之後,便立刻帶兵向他那裡進發。而在陳運基到達之前,他又向老帥發去了電報求援。結果在這一天,陳運基沒到,援兵也沒到,林子楓卻是來了。
林子楓帶了一個隨從,在一小隊士兵的保護下,來到了雷一鳴的指揮部裡。進門之後見到了雷一鳴,他怔了怔,雷一鳴抬頭看著他,也是一愣:“你怎麼來了?”
林子楓罕見的穿了軍裝,而且穿得很齊全,武裝帶扎得十分板正,像是要以軍官的身份出席什麼盛會。抬手摘了軍帽,他見雷一鳴煙熏火燎鬍子拉碴,瘦了一圈,便答道:“我在北京,聽說大帥陷入了困境,心裡有些惦念。”
雷一鳴看著他:“你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林子楓點點頭:“是的。”
雷一鳴嘆了口氣:“你不用來。”
林子楓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抬頭答道:“這身軍裝,還是當年我剛到您身邊時,您讓人給我
訂做的。九年了,這回是我第一次穿著它上戰場。”
雷一鳴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笑了一下:“不愛穿就不穿,我不管你。”
林子楓一搖頭:“不,我跟了大帥一場,到了這個時候,我應該把它穿起來。”
不等雷一鳴回答,他又問道:“大帥是打算在這裡守到底嗎?”
雷一鳴苦笑一聲:“我倒是想回家去,可有路給我走嗎?這一仗我只能贏、不能輸。贏了,還有我的活路;輸了,老帥得對我用軍法。”
林子楓又道:“對面的敵人,是張嘉田?”
雷一鳴聽了這話,又嘆了一聲:“他媽的,怕什麼來什麼!”
這時,門外連滾帶爬的衝進來一個人,乃是白雪峰。白雪峰喘著粗氣,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帥,陳、陳師長半路受了伏擊,現在生死不明!”
雷一鳴瞪了眼睛:“陳運基?”
白雪峰喘得發不出聲音來,扶著桌子向他用力點頭。而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著白雪峰,半晌沒說話。
遠方隱隱傳來了隆隆炮聲,像是滾地而來的旱天雷,他忽然一哆嗦,猛的又站了起來。快步走到牆上的大地圖前,他抬手一路摸著尋找路線,林子楓看得清楚:他那手是哆嗦著的。
指甲磕磕絆絆的劃過地圖表面,最後停在直隸邊界的一點,狠狠摳了一下。指甲痕印在了一座小城鎮上,城鎮是個抽象的小圓點,旁邊標著名字,叫做安泰。
然後轉身抬手一指白雪峰,他說道:“你走。”
白雪峰吃了一驚:“啊?”
他繼續說道:“我給你派一隊人,你什麼都不要管,想法子迴天津去,保護太太和妞兒。子楓跟著我,我帶兵往安泰撤退。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往熱河去,虞天佐總不至於對我見死不救。你等我的訊息,隨時準備著帶她們和我會合。明白了沒有?”
白雪峰當即答道:“明白了!”
“讓蘇秉君過來!”
白雪峰顧不得禮節,扭頭就往外跑,不出片刻的工夫,蘇秉君來了,雷一鳴說道:“你從衛隊裡挑三十個好的,讓白雪峰帶走!”
蘇秉君答應了一聲,慌忙轉身也跑出去了。林子楓留在房內,就聽那炮聲越來越清晰,便問道:“大帥,這是哪裡在開炮?”
話音剛落,近處忽然爆發出了一聲巨響,震得天搖地動,牆皮簌簌的掉了一地,正是一枚炮彈落在了指揮部外。雷一鳴嚇得抱著腦袋往地上一趴,趴過之後又一躍而起,抓起桌上的手槍就往外跑,跑到門口時抓住了林子楓的胳膊:“愣著等死嗎?跟我走哇!”
林子楓跟著他出了門:“走?走到哪裡去?”
雷一鳴沒理他。這指揮部位於一座村莊中,村中的村民都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駐紮著的全是雷部士兵。林子楓糊里糊塗的被雷一鳴拽著,在那村道上向前跑。他的隨從小劉見狀,慌忙提著皮箱也追了上來。如
此亂跑了一氣過後,他停下來,又問雷一鳴:“大帥,我們這是要撤退嗎?”
雷一鳴從旁邊一名副官手中接過了馬鞭子,單手扯著韁繩飛身上馬:“對,這裡守不住了!我們去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