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有毒

雷一鳴坐在桌前,一手支著頭,一手握著筆,歪著腦袋寫信。

這封信是他寫給張嘉田的。先前他對這個小子,不是極度的恨,就是極度的怕。恨怕到了那一夜,他和他在黑暗中過招似的談了一次,他反倒是對這個人又有了一層新的認識。這層新認識讓他在信箋第一行寫下了“嘉田”二字。

然後他思索了片刻,寫道:

“我這一次出走,並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林子楓。你我之間的話,那一夜已談盡了。我當初視你為心腹大患,必要殺你,如今看來,真是錯了,只是我如今自身難保,不能向你補償。將來境況若好轉了,我們再見面。帶小文來,也是不得已,因我是秘密行動,我不帶小文走,接我的人為安全起見,也不會放小文回去。他們不是我的人,不受我的指揮。如今小文不敢回家,是怕春好生氣,並不是我不讓他走,請你轉告春好,要她諒解,不要一味只當我是壞人。”

寫到這裡,他停筆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明白了,便在信箋左下角寫了一個“兄”字,筆尖停在最後一點頓了頓,他隨即又加上了二字“宇霆”。

他把信箋摺好塞進信封裡,葉文健也彎腰駝背的回來了。吹著寒風嘔吐了一場之後,他覺得清涼痛快了許多。站在雷一鳴身後,他問道:“姐夫,你是在給我姐寫信嗎?”

雷一鳴搖了搖頭,背對著他答道:

“我是在給張嘉田寫信。”

“他對你那麼壞,你還給他寫信?”

雷一鳴輕飄飄的嘆了口氣:“我看,他對我還是有感情的。”

“他把你腿都打折了,還有感情?”

雷一鳴笑了笑,不言語。他殺了那小子兩次,而那小子只砸折了他一條腿,這還不算是有感情?這感情大了,只不過那小子年輕糊塗,不知道而已。可惜他在天津一直看不到出路,而且林子楓陰魂不散,也實在是瘮人,所以他不走不行。否則的話,他自信能把張嘉田再籠絡回來——他似乎是有一種天賦,彷彿是情場上的獵犬,對待愛情,他是一嗅一個準,除了愛情之外的其它感情,他也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

相形之下,葉春好倒是更難打動,可嘆她是個女人,沒有在社會上大展拳腳的機會,否則憑著她那種天生的性情,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名常青樹式的政客。總而言之,他只在那一夜從張嘉田身上嗅到了感情的氣味,葉春好則是一直無懈可擊,讓他沒有發現任何破綻。

至於林子楓……

他不敢和林子楓講感情,因為林子楓對他太有感情了。林子楓式的感情,他招架不住、講不起。

這封信沒有走郵局,雷一鳴讓專人跑了趟天津,把它一直送到了張嘉田手中。而張嘉田在讀過了這封簡訊之後,第一個感覺就是“難受”。

非常的難受,像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犯了大

錯,也像是吃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總之身心都未倖免。可他自我檢討了一番,實在是沒找出自己的錯誤來,實在要找一樣的話,那就是沒把雷一鳴的另一條腿也砸折,導致他上個月拐帶走了葉文健。

把這封信反覆的又讀了幾遍,他難受到了極致,於是帶著這封信去見了葉春好。

葉春好在這一個月裡,瘦了五六斤,嘴上起了幾枚大火泡,這幾天剛結痂,頭髮本是一個月要修剪一次的,如今也不修剪了,隨它彎彎曲曲的亂長。聽聞雷一鳴來了信,她雙目放光,幾乎是把信從張嘉田手裡一把搶了過去。

可把這封信讀過了一遍之後,她頹然的坐了下去:“這讓我說什麼好?小文怕我怕到不敢回家,反倒認他做了親人。”

把信放到了桌子上,她又道:“小文還是個孩子,哪裡是他的對手?他——他專會這一套手段。”

張嘉田思索著出主意:“那你再好好的寫一封信,向小文做個保證,保證不再逼他讀書,先把他哄回來再說。”

葉春好直接搖了頭:“沒用的。有他在小文身邊,我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說到這裡,她抬頭望向了張嘉田:“你當他那個人只是脾氣壞嗎?他那個人是——是——”

她說到了這裡,一時間竟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而且越是著急,越是沒詞。六神無主的又站了起來,她忽然對張嘉田說道:“二哥,

你記住我的話,將來你要是又見了他,無論他是得意還是落魄,你都不可和他再深交。無論他說了什麼動人的話,你也全不要信——你可以幫他,也可以救他,唯獨不要信他。記住了嗎?”

她忽然說出這麼一篇話來,神情又很嚴肅,倒是讓張嘉田有些緊張:“春好,你看這麼著行不行?我派幾個得力的人,到承德去接小文一趟。咱們的人過去見了小文,就知道小文是真不敢回來,還是雷一鳴搗鬼扣住了他。要不然你天天寫信,這得寫到哪天算完?”

葉春好點了點頭,心裡覺得這個主意也不算高明,不過畢竟是行動起來了,總比自己在家坐著發愁強。

張嘉田要派幾個人去熱河,這訊息讓滿山紅聽見了,立刻主動請纓,然而被張嘉田當場否決,張嘉田告訴她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咱倆是一起從死人堆裡逃出來的,我不能眼看著你再犯傻。你是苦孩子,比我苦得多,好容易有了今天的出息,你就給我好好的玩好好的樂,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你要真是跟他又好上了,你對得起你那些死了的兄弟嗎?”

滿山紅一聳肩膀:“那你再給我個團長噹噹,我上戰場去。”

“不給!別不懂好歹啊!”

滿山紅又一聳肩膀,不以為然的溜了——先前在戰場上,她帶著個名不副實的一個團,很是打過幾個勝仗。可隨著戰事日益激烈,

張嘉田怕她愣頭愣腦的送了命,所以把她調到了直屬軍部的特務連做副連長,儘量的不讓她上前線。滿山紅對於自己是什麼“長”,倒不太在意,反正她現在手下有人有槍,事情來了,她想幹就幹,不想幹便推給正連長。

三言兩語的攆走了滿山紅,張嘉田挑了幾名機靈可靠的人物,讓他們啟程往承德去。哪知就在他們啟程的當天,天氣陡變,北方下起了大暴雪,北上的列車全停了,什麼時候恢復通車,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