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在水中沉溺過得人,是不知道當他陷入進水中時的那一份昏暗。
文軒緩緩的沉進水底,任憑昏暗的河水將他吞噬。
只是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團糾纏不清的暗淡光藹在不遠處發著幽暗的光芒。
他原本是有些好奇的,只是此刻的他四肢無力,根本就無法動彈。
“算了,不去想了。”他如此想著,無力的四肢漸漸放鬆,他也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昏睡過去的他,卻不知道,似乎是因為水流流動的緣故,他離著那一團光藹越來越近。
黑白色的畫面,就像是一臺老式的放映機在孜孜不疲的放映著舊電影一樣的色彩。
他木然的起身,看著周圍的暗淡。
這種感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自從魍魎去了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尤其是這種本身就很是讓人了無生趣的夢境。
慘淡的白與絕望的黑融合交織的色彩,縈繞在周圍,這是一種讓人覺得死寂的色彩。
“喂,你看,就是那個掃把星,聽我阿姆說,她一出生就剋死了自己的阿姆,現在就連自己的阿爸都剋死了。”
突然出現的聲響,從林中窸窸窣窣的傳進了他的耳中,而他面前的畫面就像是被人給突然換了頻道,雖然仍舊是毫無生氣的黑白,但是卻出現了幾個寥寥的身影。
小女孩揹著簡陋的揹包,上面破破爛爛的補丁髒兮兮的,她低著頭穿過人群,默默地聽著身邊的同齡人所說的話語。
在她低下頭顱的面孔上,她強忍著自己泛紅發酸的眼睛,使勁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孤零零的她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怯懦的彎著身子,任憑那些言語加身。
啪。
一顆石子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下意識的吃痛的叫了起來。
那群孩子見到後,沒有絲毫的不忍,反而一個個的滿臉理所應當的對著她大罵道:“掃把精,滾出去,你聽沒聽到?”
她仍舊是倔強的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見到面前這個任憑自己怎麼大罵都不出聲的女孩,那群孩子似乎越來越憤怒,他們手中的石子丟的更加狠厲,一個個面容猙獰著,破口大罵著。
哪裡像是一群孩子?
反倒像是一群野獸。
等到進了村子,一路上那些婦人看向她的目光,帶著不屑於隱藏的譏諷於嫌棄,女孩仍舊低著頭怯懦的走在路上。
下一刻一個婦人就那麼突然推了她一把,她就被輕而易舉的推進了泥潭裡。
婦人看著一臉倔強,使勁忍住悲痛不讓自己哭出來的女孩,撇了撇嘴:“掃把星,真是晦氣。”
然後一大群婦人便有說有笑的離開了這裡,臨走之前還不忘吐了口唾沫。
等到一切安定,小女孩用力扶住坑中的泥水,艱難的站了起來。
然後滿身泥濘的女孩,忍著身上的疼痛與心裡的委屈,走回家中。
推開門,昏暗的房間,透露著潮溼與腐朽的氣味。
草草的給自己做了一餐晚飯後,女孩就跑到了床上,小心翼翼的擼起袖子。
她看到自己那青紅一片的手臂,眼睛裡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開始決堤。
可是哪怕她現在是在自己的家裡,她也沒有哭出聲響,只是強忍著自己的委屈與疼痛,小聲的抽泣著。
什麼時候,一個人連哭都不敢大聲哭泣了,那她也便長大了。
恍若鬼魅的文軒看著自己面前發生的種種,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畢竟同樣童年經歷頗為慘痛的他,也同樣明白一件事情。
有些事情,在錯誤的年紀出現後,你不僅僅不會隨著時間去淡忘它,反而它就像是一把剔骨刀一樣狠狠地插進你的骨肉裡,你的靈魂裡,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僅不能讓它消融,反而會讓它跟你的骨肉連在一起,再也抹不去他的痕跡。
下一刻,面前的畫面就像是被人用遙控器給換了臺,原本昏暗的房間消失不見,面前的一切變成了一片廣袤森林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