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入夜,愈發熱鬧起來,煌煌燈火映得滿天星月灰頭土臉,貴人黎庶擠滿了一條銅駝街,溢目的繁華。
有一隊金吾衛攬轡緩緩經過,明光甲、吞顏盔,車水馬龍也騰出一條道,馬蹄漫不經心踏在磚地上,有小孩落了面具在街心,被踏得七零八碎。
金吾衛共有精兵不下萬人,拱衛京師,職責重大。
京城東南一所深宅,府門前高懸了兩盞燈籠,上頭各書有一“王”字。
王修子息艱難,上月才終於得了麟兒,每日一回府就去逗弄孩子,樂在其中,不足兩月的小孩兒,只躺在乳孃懷裡咧嘴笑。
此時,府內下人來報,只說有人登門拜訪。
王修懶得支應,他官拜金吾衛上將軍,巡衛京師,得聖上青睞,自然多的是人巴結,不外又是求他給謀個差事的。
他擺擺手,低頭顧著看孩子,打發人下去。
下人會意,正回身要尋個由頭將人打發走,不料那不速之客已自行闖進來。
來人披斗篷,快步往堂前走,身側有人護衛,五六個家丁攔不住,被踢翻在地。
王修正欲發作,那人已進到屋內,一眼看見乳孃和懷裡的孩子,“王將軍,久違了。”
他摘下斗篷,白淨一張臉,清貴非凡。
齊王景桐。
王修心頭一驚,天子屢次詔其入京,他拒不奉詔,如今卻秘密來他府上,他不怕死,自己可經不得天子見疑。
仍是不失禮數地圈臂深揖下去,“見過王爺。”
景桐一笑,自顧自到一側圈椅坐下,目光落至孩子身上,“還未賀過將軍喜得麟兒,將軍何等英豪,官爵榮身,此子日後定也貴不可言。”
王修心頭慌亂,背後打個手勢,著乳孃抱著孩子退下,再躬了腰回話,“王爺客氣,下官惶恐。”
乳孃匆匆福個身要退下,景桐身側一侍衛上前一步將人按下了。
“本王來的倉促,只這扳指還算名貴些,送與這將門虎子,做個見面禮。”
侍衛將乳孃推至近前,景桐摘下羊脂玉的扳指,壓到孩子胸口上,乳孃無措地福個身,惶惶看向王修,肩上始終有一隻手鉗著。
王修臉色愈發灰白,齊王的來意他已猜個八九分,拱手回絕,“王爺心愛之物,下官愧不敢受。”
“無妨,”景桐伸了一指輕撫著孩子臉頰,一臉愛憐,“粉雕玉琢的小傢伙,本王若能有王將軍這般福分,縱棄去這王爵也心甘情願。”
王修緊緊盯著乳孃懷裡的孩子,心尖都在顫。
景桐收手,雲淡風輕望他一眼,“本王此來,還給將軍備了一份厚禮。”
他拍拍掌,有兩名侍衛抬了一隻大木箱子進來,擱在堂前,看分量不輕。
“這、這是……”王修驚疑看向景桐。
“將軍開啟看看。”
王修喉頭動了動,近前去,雙手扶在木箱蓋子上,齊王懷有不臣之心滿朝已是心照不宣,他這時秘密找上自己,所圖就是他手下的金吾衛——要自己助他謀逆。
這箱子裡裝的該是金銀珠寶,一旦露在他面前,還回得了頭嗎?王修額前沁出汗,謀逆篡國,那是滅九族的死罪呀!
景桐盯著他面上神色,輕笑一聲,“將軍弓馬嫻熟,莫不是揭不開這箱子?”
自己的孩子還在他手上,王修心下一沉,一把開啟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