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軒仙流,萬骨蠱窟入口。
雲端之上,山峰之巔站著一人。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軒仙流掌門秋道仁。
月光瀉下,端見他眉發齊肩,銀鬚垂胸,觀其貌仙風道氣,觀其形風骨傲然。他揹著手,一動不動盯著萬骨蠱窟的入口。——原來,入口處黑白雲團乍現光芒,顯現著謝宮寶和鄒奇二人渡劫的畫面。——隨著謝宮寶二人涉險的節奏,秋道仁表情淡漠,但眼睛卻時緊時鬆,隱現關心之色。
山巔風大,他頂著寒意,像一尊雕像杵在那兒。
突然,一束佛光劃過天際,“砰”聲落在山頂。
秋道仁知道是誰到了,緩緩轉身,說道:“大師今夜造訪,老道歡喜之極,原該悉心款待,虛心求教;只不過二十年未見,老友相聚也不急在一時,大師一路風塵,更該養足精神好好歇息。——大師,你請回吧,明日老道自有一份款待。”
來人從樹蔭下走了出來,月輝照到,卻是赤腳枯佛空相。只見他雙手合十,昂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苦聲道:“怨靈有望解脫,貧僧心願將了,怎麼能睡得著。”
秋道仁瞄向萬骨蠱窟,目光一寒,轉而輕道:“怨靈解脫?聽大師口吻,像是後悔了。”
空相苦口悲目唸了一句佛號,說道:“當年原是一番善舉,卻沒想種善因結惡果,既傷了方施主性命,也害了繼文老友一生;多年來貧僧懺悔度日,每天燒香誦經,只盼度化怨靈,可惜,始終沒能做到。”
“妖女亂世,該有此報,大師不必自責。”秋道仁道。
空相看了秋道仁一眼,眼睛深邃放光,揣摩著:
“真是這樣嗎?貧僧記得繼文老友曾說,正邪在心,不在門派之別。時隔多年,回過頭來想想,他這句話說的確有道理。方施主雖屬幡屍教,倒也算得潔身自好,何必還要給她冠以妖女的名號呢。——當年你我一意孤行,究竟是對還是錯,貧僧不相信秋掌門分辨不出。”
秋道仁眺望天空巨月,稍作沉吟,正色道:
“大師字字珠璣,彰顯慈悲,可惜天下之事有時不能以佛理揣之,死一人而換天下,難道做錯了嗎?——試想,妖女不死,白繼文必日日受其薰陶,遲早也會轉投幡屍教,這對天下豈不是災亂;相反的, 白繼文素來清高,妖女一死,就沒有人可以蠱惑於他,而老道之所以親手誅殺妖女,便是想把仇恨種在白繼文心裡,他想報仇,隨時可以來找老道,也就不會遷怒他人。——所以,當年之事,對於你我而言,種善因結惡果,但對天下來說,卻是結了一個大大的善果。”
聽完這段反駁之言,空相洩了口氣。
而後,無力的把手合十,躬了躬身:“阿彌陀佛,秋掌門以天下大義相駁,貧僧也就無話可說了。哎——,只可惜一條性命換得天下,卻毀掉了繼文老友一生,不免惋惜。”
“他是我師弟,老道又何嘗不疼心,可是法不容情,老道也沒有辦法,歸根結底,都是妖女毀了他。——不過,時過境遷,老道對這妖女早沒了怨恨,反倒妖女死前有怨,吸納黑淵之力,化作怨靈,如今變得越發強大,我怕萬骨蠱窟再難鎖得住她了,需得儘快解決,否則讓她攜著仇怨逃脫,人間又會是一場災亂。——所以,今晚我與大師願望相同,老道寄希望於謝宮寶,希望他可以度化妖女,解你我之難。”秋道仁道。
聽到這段話,空相沉悶的心好受了一些,臉上展笑:
“這麼看來,秋掌門是願意接納宮寶仙侄喏?”
秋道仁稍作沉吟,皺起眉頭,微怒道:“接納?非我門中之人談何接納。他有把我當師伯麼,老道處決鄒奇,他卻多管閒事非要搭救鄒奇,他這是公然挑釁,老道不想跟他計較,也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此次,他若能活著出來,大師喜歡,領走就是。”
空相感覺他言不由衷,不知這怒是真是假: